家人朋友一定会来救我,我要活到那一天。你们要不要,随你们。” 她囫囵吃饭,姑娘们也渐渐围过来。 屋里异常安静,只剩咀嚼的声音。 嘎吱,门又打开。 姑娘们以为府兵来捉人,吓得饭勺都掉了,回头看,才发现又扔进来两个人。 她们麻木地低头吃饭,或退回墙边抱住自己。 空气里尘埃刚见着光,很快又熄灭。陈宜鼻尖着地,没来得及疼,先闻到熟悉的米香。 她抬头,看见一群受惊小鹿似的女孩。小媒婆一身黑衣,在一堆花花绿绿中格外显眼。 “小媒婆…” 双手被绑,她滚了一遭才坐起身,示意平梅给她解开绳子。 三人难得相见,还是在这样的场景。 陈宜拣去平梅嘴角的米粒。也不晓得是感动还是绝望,一直坚强的平梅哇一声就嚎啕大哭起来。 她浑身泄劲,仰头哭得震天响,不管不顾。 陈宜和姑姑都抱住她,姑姑还哄她:“你受苦了。” 陈宜知道姑姑心里也苦,三个人团抱在一起,狠狠哭了一场。最后还是其他姑娘又搀又扶,让三人靠墙,扇风让她们冷静下来。 三人头靠墙壁,仿佛死过一回。 “难道梁大夫就这么死了,没人能管了?杀人偿命呢?”平梅问。 问完又自问自答,“也是,他强抢民女也没人管,庐州城被他整得乱成一锅粥。” “何止庐州,”陈宜将外头节度使割据的情形说了,道,“天下都乱了。” 姑姑还心念姑父遗体,回忆两人种种。从不顾氏族要挟,执意娶妻,到姑父靠着自己考入太医院,得后妃青睐,岂料皇后转手就推他们去流放,最后竟然死在佟大这个无耻小人的手上。 “各地节度使不忠不义,但归根究底是这朝廷太烂,”她不禁流泪,目光望向门外,颇有不顾生死之意,“早就烂透了。” 满屋子人都能听到三人对话。 有人搭腔道:“他们争斗完,咱就有好日子了吗?” 话里话外已倒戈节度使反叛军,祈望换下佟大。 先前呵斥平梅的小姐坐在她们身边,打消她们的幻想道:“没得了。我父亲在河西为商,那里赋税更重,商人每过一城都被扒下一层皮。” “读书人读得再好,不如与李家攀亲附贵,即使如此,一句话说得不对,也要小心砍头。” “那帮节度使都是粗人,要让他们夺得了天下,老百姓的苦日子恐怕刚刚开始。” 陈宜不语,李嗣行当政如何未可知,自己这个脱离他控制的棋子,必首当其冲,以各种理由死掉。 她握住姑姑和平梅的手,转移话题。 “倒是有个好消息,”她歪头看平梅,“董参带着你儿子逃出去了,此刻该到靖远安顿下来。” 平梅眼神骤然发光,勾唇问道:“陈如君也逃出去了?” 陈宜不知道小陈姑娘名字,想必是她,勉强笑着点头。 平梅摸着胸口,喃喃自语:“那就好,那就好。” 人就活一个惦念,有了希望活着才有力气。 李存安的白鸽却是吃得好,力气足,不消半刻就找到了主人。 李存安只看个开头,就晓得陈宜被捉。 陈宜什么时候能称他一句“夫君”,他做梦都能笑醒。让他回家就是提醒他提前去永庆坊布置。 布置陷阱,还要等到佟大走进陷阱。李存安恨不得立刻宰了佟大,哪里还有心思等。 不过是要拿他要挟李嗣行,大不了被捉住狠狠拷打虐待一番,总好过留陈宜在虎狼窝里受罪。 胡子、草帽,所有伪装通通拿掉,李存安提剑冲出门去。 “公子且慢!” 还未出客栈,青衣少年自楼梯翻身飞下。燕笳牢牢按住李存安的肩膀,不让他走出楼梯间这点暗处。 他小声急道:“大人的话,说你若被擒,河西军不会费一兵一卒去救你。” “莫要送死!” 燕笳双眉紧蹙,不似假装。 李存安施施然道:“我知道啊。” 有些事就算知道结果也得去做。 燕笳不敢置信,视线来回扫李存安的脸,试图找出一点诓骗他的痕迹,实在找不出来,才摇头狠道:“那陈宜竟真是个拖沓人的,早知道,在金州就该听大人的,杀了她。” 听到“杀了她”,李存安神色突变,一双厉眸射向燕笳,反手捉住燕笳的手腕,折向其背。 两人一同习武,燕笳比李存安还早几年拜师,武艺一直在李存安之上。李存安刚动作他就猜测到意图,长腿蹬向李存安腹部,距离不多不少,刚好够逼得李存安后退进房间。 他走进房,身后跟着一行黑衣铠甲的暗卫,关上房门,守在门外。 李存安一肚子问题,已懒得问他,只急道:“我现在要去救陈宜,你若帮我就借我人,不帮也别拦我。” 燕笳两腿分立,站在门前,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好,”李存安放下剑,解开腕带,做了个请的姿势,“那燕将军先说,来找我作甚?” “当然是带你回去,指挥将领作战。” 李存安问:“怎么?燕将军不会指挥?那些兵法军书,你我二人都是一起读的,怎么你就不能指挥?” “这,这不一样,”燕笳语竭,结巴道,“你是少主,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李嗣行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有儿子,打战场上捡回来,没人要的孩子。” 李存安一连串话正戳燕笳心脏,燕笳说不上话,独自憋的耳红。 李存安还嫌不够,添火道:“你没有家,没有家人。哪怕把你从正院赶去耳房,你也要赖在李府,赖在我的身后,赖在李嗣行的身后,做一条狗。” 他说得过分,燕笳的脸青黑交加,终是忍不住出手,赤拳砸向李存安。 “不许你这么说大人!” 李存安躲过他的拳,人被他按倒在地,格挡下一记击打。 “我说李嗣行什么了?他本就这么对你。” 这世上只有李存安知道燕笳的弱处,那就是李嗣行,是燕笳与这个世界初始,也是唯一的联系。无理由的崇拜换来无休止的奴役,他却甘之如饴。 “你如今还管暗卫营,就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这‘少主’也和该是你的吗?” 燕笳的拳头顿在半空。 李存安撤开手臂,心想这回该管用了。 簌一声,疾风划过耳道。 李存安只觉侧脸被拳风刮到,竹板爆裂在耳旁,燕笳一拳锤爆了地板。 “少主不要开玩笑了,”他眼中焰火已经熄灭,“您是大人的血脉,就是河西少主。” 他退回站姿,拉李存安起来。 “您还是放弃幻想吧,大人安排的事,从来没出错过。您到庐州前,我们就已下埋伏下,大人让我们等陈宜被俘再跟您现身。” “一切都在大人的股掌之间。以大人的才能,黄袍加身是早晚的事。” 策反失败。 李存安叹气,他并不排斥上阵杀敌,甚至推翻现在的朝廷,只是打心眼里不认同李嗣行的行径。 也许六亲不认、杀伐果断、操控他人命运,才是帝王该有的品质。 也许他错了。 “我跟你们走,”他说,“帮我把陈宜救出来。” “帮?”燕笳笑出白牙,“少主的命令我们只有诺的份儿。” 李存安恍然发现中计。 燕笳继续说道:“何止要救少主夫人,河西军得救下整个庐州城,乃至淮南道。” 燕笳打开门,铠甲和利剑送到桌上。 一切早就准备妥当,只等他点头。 李存安惨笑,心道:李嗣行,你未免算计太深。 太守府里,佟大正泡温泉。 薄雾朦胧,热气蒸腾,熏炉里的桔梗香飘得到处都是。 走调的小曲儿断断续续。 佟大靠着石头品酒,长嗯一声,极舒服道:“把东西两市的探子都撤回来吧,没用处了。” 远处有人应“是”,脚步声匆匆离开。 东市陈坊,一群百姓正聚在陈府,堂屋座下不知哪来的一麻袋镰刀。 西市,客栈、酒坊、米铺、成衣店……商户们后院养的马匹,都蠢蠢欲动。 第55章. 救人 太守府原紧临浴堂,佟大一来,强行赶走店家,打通院墙,将后院临近的采薇阁整修,全成他的院子,一番造景,比皇家园林不差。 陈宜和姑姑被押着走进采薇阁,一道影墙,墙后雾蒙蒙,影影绰绰。 “走。”侍卫推陈宜往影墙后走,姑姑被推向阁楼。 “等等,为什么分开我们?”陈宜喊。 两个侍卫不理睬,姑姑也惊慌挣扎。她们俩不通武艺,被扯住胳膊,根本挣脱不开。 “王八蛋佟大…”姑姑骂将开,被侍卫扇了一嘴巴,怒气不消。 陈宜很想让她别犟,耳边只听得姑姑又骂两句脏话,颇有越打她骂得越狠的架势。 被推进温泉池子前,隐约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