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的眼睛滴溜溜的转,那意思就是叫赛华佗坦白从宽,赛华佗“哼”的一声摔了筷子:“我不知道!我连这条街我也没出去过!你问问你那小宴子吧。”于是白棠又将目光投向了宋宴。宋宴先是不想承认,一言不发,还偷偷给一旁的陈晋使眼色。
“你别给陈晋阿兄使眼色!”白棠说道:“人家刚来,东街都未必熟,能知道燕春楼?” 宋宴见到底是瞒不住了,便只好全盘托出,原来他瞧白棠有时候弄些奇怪的东西抹在脸上,便有样学样,有时候往燕春楼兜售一点银子,赚点小钱,只是打着赛华佗的旗号。 赛华佗说:“什么东西,拿来我瞧瞧。” 宋宴将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赛华佗细细拿出一点来放在鼻下,却突然面色有异:“确是个好方子,你哪里弄来的?” “你的方子都不教我,我的方子也不告诉你。”白棠一把抢过瓷瓶,脑子转得飞快,她立刻改了主意冲着燕淮说道:“我可以帮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三个条件,只要你答应,这一单我不要你的银子。” 燕淮见此事有转机,但她心里知道不要银子的买卖是最贵的,所以也没立刻应下:“什么条件?” “第一,我虽有方子,但却没药材,药我不收你钱,但药材钱得你出,有些稀缺的药材我没有的也得你去找。”白棠知道赛华佗没事就爱鼓捣他那些药罐子,但有些药材老是找不到,所以她其实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去搜罗搜罗。 “这没问题。” “第二,离花魁大赛还有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你得经常到这儿来,若你成了下一届的花魁,你的脸便是我们这儿的活字招牌。” “这个也成,只是我不能大张旗鼓地来。” “第三,”白棠凑到燕淮耳边,“适龄的公子哥儿,若有你们那儿的常客,你要告诉我是谁。” “这个不成,若是宣扬出去了,燕春楼的生意便做不起来了。”燕淮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好吧。”白棠叹了口气,实在也不愿为难她:“那第三条算了,前两条你可应下了?” 燕淮点点头,白棠便高高兴兴地回去吃饭,哪料到赛华佗却突然发了脾气:“我这儿不做燕春楼的生意!叫她走。” 白棠压根不理赛华佗,只是冲燕淮说道:“不用管他,你先走,明儿再来。” 燕淮走了之后,赛华佗只是瞪着白棠,白棠叹了口气:“你闹什么?燕淮这生意做起来了,别说燕春楼,就连整个汴京城都要到这儿来的,到时候就是流水的银子。机会摆在眼前了,还不赶紧抓着,往外头赶是什么道理?” 见赛华佗还是不同意,白棠又说道:“你瞧瞧你这医药铺子,每天看病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你瞧瞧这菜里,一共就四片肉;不说我跟小宴子,就说陈晋阿兄,人家是逃难来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好意思让人家顿顿都吃不上二两肉啊。” 赛华佗半晌没吱声,脸色铁青地端着他那酒碗,白棠走的时候他仍在喝。后来听宋宴讲,赛华佗喝了一晚上的酒,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燕淮再来的时候,他没再出声赶人,只是也没多热情,有时候在院子里迎面碰到了燕淮,也不说话不叫人,只当没看见一样。 转眼便到了春日宴的日子,前一天晚上白瑾柔身边的丫鬟七角突然到她房中说要借一下小铃铛,说是白瑾柔身边人手不够。 小铃铛本是家生子,一开始也是大娘子分给白瑾柔的,但是那时候白瑾柔性子急,瞧不上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铃铛,觉得她蠢笨,偏巧那时候人牙子带过来两个伶俐的丫头来,更叫白瑾柔觉得喜欢,就更瞧不上小铃铛了。 再后来白棠被送回府,小铃铛就被扔到白棠这儿来了。听小铃铛讲,当时那两个伶俐的丫头中的一个,正是七角。 七角这话,白棠是不信的,可她不愿意与白瑾柔起冲突,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了,一来小铃铛别的本事没有,探听事的本事一流;二来在府里呆了这么些时日,出去透透风换换心情也不错;三来春日宴上好吃的东西不会少,小铃铛去正合适。 同样去了春日宴的还有裴寂,他整个人意兴阑珊的,有好几个世家贵族想要跟他攀上一门亲事,可他并没理会。他的眼神往白家那里探去,可是白家的人悉数到了,裴寂也没瞧见那只小家雀。 裴寂放眼望去,有些人曲水流觞,有些人在打马球,还有些人在攀比带在身上的首饰,真真是没意思透了。不知怎么他想起小时候的事来,那个时候他总是想要参加这样的宴会,可也总是不被允许,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如此乏味的聚会有什么可盼望来的,无非是一群庸俗的人,在做一些庸俗的事,附庸风雅,攀附权贵。 “三哥哥!”欢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裴寂知道是六公主裴韵在唤自己,于是他转头望去,除了裴韵还看到了那位自己永远也比不上的太子殿下,五弟裴越,那个只要他一出现就会带走全部目光的天之骄子,父皇心中的唯一传人,臣子眼中名正言顺的储君,万民眼中博爱天下的圣人。 裴越拉住小公主,也唤了声:“三皇兄。” 裴寂点点头,转头就走,自己想见的人没见到,他也不想成为别人的陪衬:“你们好好玩,我府中还有些事。”徒留下不解的两人。 回去的路上,赤影告诉裴寂,白棠说是病了所以才没去春日宴,但其实,这几日她跟燕春楼的燕淮姑娘走得很近。 “燕淮?”裴寂揉了揉太阳穴:“是上次来作假证的那位吧?” “正是。”赤影小心地瞧了瞧裴寂的脸色。 奇怪的是,裴寂并没发怒,他只是诡异地笑了笑:“有意思,你觉得这里面有问题的会是谁?那把扇子会在谁的手里?是那个青楼女子?还是白棠?还是算上廖北谦,这三个人都是一丘之貉?” “属下猜不出。” 裴寂冷冷道:“不必费心猜。没了廖北谦,谁最着急,马上就会露出马脚。” 燕淮这几日常常到这医药铺子来,一开始她觉得很烦躁,可是时间一长她却觉得很愉快。一开始确实是做戏,可是她慢慢就发现,这儿跟燕春楼过的是两种日子。 她也发现,这医药铺子说是赛华佗的,医术也是赛华佗的招牌,问诊抓药甚至是吃饭样样都要靠赛华佗,但是整间铺子,真正的灵魂,就是把廖北谦弄的不知去向的那个小姑娘。 白棠不来的时候这儿就是正经的医药铺子,按部就班的;但是白棠一来,这儿就成了半个家。赛华佗虽然整日骂白棠,骂的也最凶,但是只有白棠说的话他会真正的听;宋宴更不用说,眼珠子都放在白棠身上都嫌不够;这铺子里唯一能跟燕淮说上话的,就只有陈晋,可是陈晋也是对她不冷不热的,大部分时间就在那里对着药材嘟囔。 燕淮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美貌,没了用武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