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正同低着头,不停地鞠躬,“是我们家对不住你,就是去卖血卖肉,这钱我也一定还上,我指天发誓,少了一分日后必不得好死,妹子啊,着实是对不住!” 张素仙一张脸灰败,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季青禾隔着窗户看到这一幕,心中酸楚。 张素仙要的根本就不是钱。 她当初是看中了季苗苗的八字,算命的说可以给男主冲喜,说不准能让人醒过来,她这才花了重金定下季苗苗。 现在人跑了,就是儿子醒来的希望没了。 给了希望又收回,这比杀了一个母亲还难受。 张素仙呆滞的转了转脑袋,季青禾家待客的这间屋子不大,一眼就扫完了。 屋里空空荡荡的,只靠墙放了一张烂了腿修修补补的八仙桌,连板凳都只有一条,还是自己打的。 季正同两口子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干净,但也是补丁叠补丁。 这个家,也没比她家好到哪里去。 八百块,要他们还,谈何容易啊。 张素仙咽了咽口水,似乎要把胸前的那口气咽下去一样。 许久后,她哑声道,“算了。” 郑翠蛾一楞。 张素仙颤巍巍的站起身,提着空篮子往外走,声音飘忽,“柿子真挺甜的。” 郑翠蛾眼眶一红,“素仙姐!” 张素仙没回头,扶着季家的墙一步一步的往外挪。 郑翠蛾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喊道,“不能算了!不能算了!你别走,素仙姐!” 郑翠蛾在大门口扯住张素仙,“我欠你的,我欠你的,算不了,你不能走啊……” 说着她就哭了起来。 郑翠蛾怕啊,张素仙这样,她真怕人一出门就去跳河了。 “你把娃儿接到我这来,以后我当牛做马伺候你们一家。” 张素仙也哭,“怨不得你,怨不得你,是我景言没得这个命。” 两人哭做一团,都是苦命人,怪只怪命运弄人。 这时,里屋突然传来一道清丽稚嫩的女声,“我来嫁!” 郑翠蛾动作一顿,愣愣的抬起来看向从堂屋走出来的季青禾,“你说什么?” “妈,素仙婶子,你们别争了,我嫁给周大哥不就行了吗?” 郑翠蛾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季青禾道,“妈,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还有爸,你也是。” 季正同憋了一下还是道,“不成!” 季青禾当做没有听见继续道,“素仙婶子,您当初看上我姐就是因为她的八字合适对不对?” 张素仙点了点头。 “那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我姐其实不是我们家亲生的,她是捡来的。” 张素仙楞了楞,她整日在家忙得脚不沾地,根本不知道这事。 她扭头看向了郑翠蛾,郑翠蛾点了点头。 季青禾又道,“我爹娘捡到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的生辰八字,干脆就当做跟我一天生日了,算起来,其实能冲喜的那个人是我才对。” 此话一出。 现场三人神色各异。 张素仙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血色。 而季青禾爸妈脸色惨白。 郑翠蛾咬着牙道,“我不同意!” 季青禾猜到了。 其实季苗苗的婚事当初他们也不同意,不对,应该是说季苗苗当时完全没有经过父母。 她自己和王婆子合计好了,直到拿到了彩礼后才把事情说出来。 季正同气的不行,揪着她就要去周家把彩礼退了。 他们家又不是活不了了,怎得就要卖女儿了? 季苗苗死活不肯,说什么嫁其他人还不如嫁周景言,八百块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来钱,还说算命的说了她嫁过去最多一年周景言就能醒,又不是真守活寡。 爸妈不同意,她就绝食以死相逼,最后爸妈没办法只好点头。 而且也说好了,这彩礼,他们一分钱都不要,到时候都给季苗苗带走,有了钱,她在那边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但眼下,季青禾不可能用这么伤人的法子。 她咬了咬牙,顶着自己父母的死亡视线说道,“我……我喜欢周大哥!” 第3章 找到冲喜的人了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 郑翠蛾第一个跳出来,“你这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啥时候见过人家了?” “我没胡说,周大哥当兵回家探亲那年,我从镇上回来,在村口遇到了周大哥,周大哥帮我提了一路的书,我那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季青禾这话也不算扯谎,这确实是原身经历过的事情,只不过原身并没有心动罢了。 季正同一张脸黑了青,青了黑! 这不害臊的。 张素仙听得这话,也是一阵恍惚,那一年是他们家最风光的一年,大儿媳生了一对双胞胎,小儿子在部队立了功升了官回家探亲,热热闹闹的好不风光。 真不是张素仙自吹,就她儿子那长相,那体格,没出事前,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受欢迎,明里暗里想跟她家说亲的人那都数不清。 季青禾当时年纪小,对那样的周景言动心倒也正常。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仔细打量起季青禾来,季青禾家里两个女儿,大的活泼,小的内敛。 往日里她还真没怎么关注过季青禾,这么一看,这妹妹倒是比那个姐姐长的更加水灵。 更何况,她才是真正八字相合的人,而且还喜欢自己的儿子! 她原本沉寂下去的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只是,动心归动心,周景言现在毕竟还是个植物人…… 想到这里,张素仙开口道,“青禾,婚姻是大事,你得好好想想,我当然是想你嫁过来,但是你也要为了你父母考虑。” “你也不用为了钱的事情勉强自己,另外,我也跟你说清楚,如果你嫁过来一年后,景言还是没醒,我们也不拖累你,这桩婚事就算结束了,以后你婚嫁都跟我们无关。” 季青禾扭头一看爸妈的脸色,咬牙道,“婶子,你先坐一会,我跟我爸妈商量一下好吗?” 话音刚落,郑翠蛾就拉着季青禾去了房间。 “你咋想的,你咋想的,你嫁过去就要守活寡了,你知不知道?” 季正同也紧随其后,“这事不成。” “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季青禾道。 郑翠蛾丧气的往炕上一坐,腰背一塌,“今天你就是说出花来我们也不会同意的。” 季正同也道,“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季青禾叹了口气,“八百块不是小钱,我不可能看着爹娘为了这个钱日子都过不安生,我还什么都不做。” “除了这个之外,娘,你看看素仙婶子,她现在就靠着一口气撑着了,要是没希望了,我真怕她熬不下去,到时候周大哥怎么办?他家那几个小娃娃咋办?你就忍心看着他们一家去死?” 季正同一个劲的抽烟不说话。 郑翠蛾一抹眼泪,“我咋知道咋办啊,他们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嫁过去了下半辈子可咋办啊?” “娘,这事是我们错了,我们得担起这个责任来,再说了,素仙婶子说了一年之内大哥要是醒不过来她就让我回家,我下半辈子该咋过咋过。” 郑翠蛾眼泪直直的往下落,掐着她腰上的肉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咋就这犟,啊?” 季青禾忍着痛笑道,“娘,我是真的喜欢大哥,要是换了别人我肯定不乐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