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死是人之常情,但身为人子,为偷生,踩着生母的性命,就有违孝道了。
所有人看许大贵的眼神都变了。 许大贵脸上火辣辣的,恶狠狠地怒斥:“小兔崽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孙子被吓到,身子一抖,跌倒在地上,哭得更大声了。 林氏也顾不上装了,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 她把孩子搂进怀里哄着,瞪着许大贵:“姓许的,你个窝囊废!那老婆子放火的时候,你怎么不横?她威逼我们的时候,你怎么不替娘去死?” 许大贵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被这个蠢婆娘剥下来踩在了地上,他狡辩不了,恼羞成怒了。 “你想死,别连累老子,老子要休了你!” 产业都被抄了,以后得靠她娘家接济,休她? 给他脸了! “老娘为你操持家事,生儿育女,并无半点过错,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你若真要休妻,老娘等着你的休书,就怕你个孬种不敢。” 林氏冷笑一声,抱着孩子就回娘家了。 许大贵气得跳脚:“反了天了!你给老子站住!” 他早就受不了众人异样的目光,追上林氏,跑了,完全没想过王氏的死活。 王氏从地上坐起来,靠在檐柱上,脸色白得像鬼,惨笑道:“家门不幸,让大小姐看笑话了。” 沈青黎道:“我派人送你回家。” 王氏心里更加羞愧。 大小姐不计前嫌,待她这样好,她更要报恩。 “火是王嬷嬷放的,是要嫁祸给大小姐,我走投无路之下,撞死在酒楼门前,事情闹大了,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老夫人用我儿孙的性命,逼我这样算计您,我不敢不从,一个人死,总好过全家一起被烧死。” 昨夜,浓烟滚滚,火光映亮了城西的夜空,幸亏并未起风,不然,火势控制不住,不知要死多少人。 为了一间酒楼,以人命为刀,真是恶毒至极! 周遭哗然一片,全是唾骂声。 沈青黎不信。 她蹙着秀眉,冷声道:“不会的,祖母心慈,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不过是一间酒楼,何至于此?” “有的人辛苦一辈子,都抵不上酒楼一月的营收,老夫人产业无数,收益最好的,就是这间酒楼。” 王氏气若游丝,话说得多了,有些气力不济,她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说。 “老夫人早有授意,让当家的逼大小姐交还酒楼,只是,他立身不正,来不及发难。” “祖母心疼我在乡野吃苦,为我置办嫁妆,怎会舍不得一间酒楼?定是有什么误会。” 沈青黎还是不信,字字句句都是孺慕之情。 王氏听了,更加心疼她。 “有些人,看重亲情,有些人,却只重利益,老夫人便是这样的人。” 沈青黎眉眼温婉,语气却越发冷寒:“王氏,攀咬主家,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王氏点了一下头,说道:“杖毙。” 沈青黎定定地看着她:“那你还敢妄言。” 王氏举起手指,对天发誓:“苍天在上,若我有半句虚言,让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世人向来信奉鬼神,不轻易发誓,且还是这样重的毒誓。 沈青黎明艳的脸庞,在这一刻,显出了难以抑制的苍白。 她冷笑:“以为这样就能挑拨我与祖母了吗?” “大小姐,不止我们一家,还有tຊ他们,”王氏指着那些厨子和伙计,“老夫人对他们许以重利,让他们推波助澜,大小姐名声臭了,又众叛亲离,酒楼自然回到老夫人手里。” 那些厨子和伙计咯噔了一下。 他们都怕沈青黎秋后算账,哪还有之前的张狂。 “大小姐,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厨子指着人群里煽风点火的那些人,“他们也是老夫人安排的。” “胡说!你们都在胡说!” 沈青黎身上的气势陡然凌厉起来,裹挟着怒气的脸上,有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那是难过到了极致,仍有着世间最浓烈的孺慕温情。 她一字一字仿佛带着寒冰,冷得刺骨:“背主,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些人脸色大变,心底的那根弦几乎瞬间绷紧了。 沈青黎的眸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有卖身契的,直接发卖,其他人,一律辞退,从今往后,在这长安城中,本王妃要他们找不到一份活计!” 几人慌了,扑通一声,全都跪下来。 “大小姐息怒,我们也是逼不得已,都是老夫人逼我们的。” 沈青黎不想再听,转身往外走,满身尽是黯然,连同裙摆轻轻荡开的弧度,都透着难以言说的难过,以至于,上马车时,还差点踩空了。 众人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有多同情她,就有多憎恶沈老夫人。 车帘放下的那一瞬,沈青黎面无表情地拭去脸上的泪痕。 不就是拨弄人心吗,谁不会呢? 沈老夫人不是省油的灯,那她就加把火,把灯给烧爆了! 接下来的事情自有叶管事处置,他办事利索,已经请了三个大厨,五个帮厨,十个伙计,完全不影响酒楼的生意,反而,因这波热闹,生意更加火爆。 酒楼发生的事情,很快传得人尽皆知,一同传开的,还有沈青黎的医术。 萧宴玄听溟一说起,认出那是医典上最神秘的缝合术,普天之下,也只有药王和他的几个亲传弟子会。 没想到沈青黎也会。 他去翠微院找她,黑眸沉沉地看着她,眼里的探究极深:“你会缝合术?” 沈青黎点头,问道:“王爷是想让我教军医缝合术?” 战场上,将士们拼死杀敌,再勇猛也是血肉之躯,受伤之后,高热不退,治着治着就死了,用再多的汤药也无济于事,若有缝合术,伤口不再恶化,就能减少伤亡。 只是,这缝合术是不传之秘,教给外人,有些强人所难,萧宴玄没想强迫沈青黎。 “你若愿意,便开个条件。” “王爷尽管安排人来便是,行医本就是为了救人,没什么不能教的。”沈青黎露出笑容,认真又温柔,“王爷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教,我很厉害的!” 她生得美艳,眸光却干净纯澈,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时,仿佛带了诱人的勾子。 萧宴玄垂下眼睫,声音很凉:“既然这么厉害,本王给你两日时间,教不会本王的人缝合术,本王剖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