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 “护驾!护驾!” “保护公主!” 又刀刃出鞘的声音,脚步声混乱,各式各样的声音嘈杂不已。 就好像……就好像—— 那一日,叛军攻入皇城,周围的声音便是如此。 记忆涌上脑海,殷琉双止不住地发抖,她想掀开盖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抬不起手。 忽然,殷琉双被喻臣抱了个满怀。 她似乎听见一声极轻的闷哼,在一片嘈杂中很快便被淹没。 她听见喻臣说。 “公主,别怕。” 殷琉双不安的心便稍稍平静下来。 “……嗯,我不怕。” 周围的声音似乎离她而去,耳边是喻臣的心跳声。 缓了片刻,殷琉双伸出僵硬的手臂,轻轻环住喻臣的腰。 可是,指尖所触之处,一片黏腻。 殷琉双猛然僵住。 极度的惶恐一瞬将她淹没。 殷琉双一把掀开盖头,颤颤巍巍看向她的手。 是血,鲜红的血,就像喻臣身上大红色的喜服。 喻臣紧紧将她护在怀中。 殷琉双忽然察觉到,喻臣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身子一点点沉在她的身上。 霎时间,殷琉双瞳仁骤缩,撕心裂肺得疼。 “喻臣!” 第36章 安贵公主大婚的第二日,是驸马的葬礼。 喻臣死了。 死在殷琉双的怀里。 他最后用尽全部力气,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公主……臣……此生无悔。” 喻臣的眼一点点失去生息,看向她时却始终亮着。 殷琉双抱着再无声息的人,整个呆住,通红的眼却落不下泪来。 原来人在极度的悲怆冲击之下,是没有声音和眼泪的。 她还在呼吸,却像是死了。 喻臣又一次用他的命换了她的命。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切都开始变好了不是吗? 为什么喻臣还是死了?是谁杀了他?那人想杀的是她? 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 殷琉双不知自己究竟在那里待了多久。 最后,是父皇强硬命人送她回宫。 殷琉双睁着通红的眼,攥住父皇的龙袍,发出喑哑至极的声音。 “……父皇,刺客是什么人?” 皇帝重重叹息:“还未知,仍在调查。” 他放轻了声音,不忍道:“阿双,生死有命,莫要太难过……” 扭头吩咐侍女:“送公主回宫!” 殷琉双没有任何动作,只行尸走肉一般被带走。 她的眼神空洞无光。 被带到门口时,殷琉双的眸光忽然定住。 她死死地看着地上那把染血的匕首,瞳仁颤抖。 那是褚豫白的匕首! 前世,那个疯子就是用那把匕首,叫她自己扎进心口! 殷琉双忽然用力挣脱侍女的搀扶,冲到喻臣尸首旁边。 那把匕首就从他的心口被拔出,落在他的脚边,沾着他的血。 褚豫白! 是他!就是他! 殷琉双心中的恨意再也无法抑制,汹涌着,咆哮着,将她拖进了万丈深渊。 皇帝扣住她的肩,沉声说:“阿双!你冷静一些!” “听父皇的,先回宫休息!” 殷琉双死死攥住匕首,垂下一片阴郁的眼眸。 “……是,儿臣都听父皇的。” 她一定会为喻臣报仇! 她不会让褚豫白死的轻松。 …… 隔日。 殷琉双亲自为喻臣下葬。 她跪在碑前,指甲深深陷进黄土之中。 这片土地,掩埋了她最爱的人。 殷琉双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和喻臣说,却再也没有了机会。 “喻臣,我是不是从来没和你说过……” “我心悦于你。” “并非儿戏。” 殷琉双俯首在地,泪水终于落下,她声音哽咽着,沙哑无比。 “……喻臣,如果仍有下辈子,你不要跟着我了,好吗?” “我只会害死你……都怪我,都怪我……” “我不值得……” 忽然,“啪嗒”一声。 喻臣送她的那枚玉坠掉落出来,似是喻臣再给她回应。 喻臣所说的好多话又浮现眼前。 他说:“臣唯一的愿望,便是一世追随公主。” 他说:“臣的命,便是公主给的。” 他说:“公主……臣此生无悔。” 殷琉双心口似被嵌进了一根深深的刺,疼得她丢了半条命。 他从不后悔。 她又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殷琉双跪了许久,直至天色渐沉,太阳被吞没了一半。 玉珠走上前来提醒:“公主,该回宫了,陛下命我们定要在天黑前将您带回去。” 殷琉双擦去泪水,低声道。 “……回宫。” 她已经失去了喻臣,不能再叫父皇难过。 跪的太久,殷琉双的双腿几乎僵住,被搀扶着起身,缓缓离开。 低垂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双鎏金靴,缓缓朝她走来。 殷琉双眼眸狠狠一沉。 她冷笑着开口。 “褚豫白,是不是你害死了他?” 第37章 褚豫白的脚步猛地顿住。 殷琉双抬眸,冷冷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其中是她全然不懂的情绪。 褚豫白皱眉,哑声道:“……公主这是何意?” “别装了,你比谁都清楚。” 殷琉双脚步未停,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经过。 她说:“褚豫白,终有一日,我会杀了你这个疯子。” 玉珠被殷琉双说的话吓到,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两人,只默默加快了脚步。 褚豫白站在原地,满眼落寞。 因为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可心却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 殷琉双要杀他,那就代表她会主动接近他,不是吗? 殷琉双说得没错,他是个疯子。 被爱与愧折磨的疯子。 虽然他不明白,殷琉双为什么认为是他杀的喻臣。 喻臣不是他杀的。 可褚豫白并不打算解释。 就像方才所见,殷琉双满眼的冷漠,比过去还要更甚。 殷琉双早已恨他入骨,如今多背上一个罪名又如何?恨与更恨又有何差别? 回到府上。 褚豫白的下属前来禀报。 “大人,吕晴婉近日行踪十分可疑。” 褚豫白眼神一凛:“将人带过来!” 直觉告诉他,此事定与吕晴婉逃不开干系。 片刻后,吕晴婉被带进书房。 褚豫白正在端详桌上的画纸,眼神变得柔情似水。 那是他亲手所绘,皆是殷琉双的身影。 初次所见时,殷琉双骑在马上,一身戎装仰着下巴高傲的模样。 在宫中所见,殷琉双一席公主华服,高贵动人。 那日在御书房,殷琉双展颜而笑的模样。 他画下殷琉双所有的一颦一笑,顾盼生辉。 褚豫白一张一张将画纸整理,小心翼翼展开,指尖轻轻抚过画上人的脸庞,就像是在抚摸殷琉双。 最上方的一张,是殷琉双一身大红婚服的模样,美丽动人。 可画中,牵着殷琉双的人却不是喻臣,而是他,褚豫白。 褚豫白抬眸看向吕晴婉,淡淡问:“你动了我的画?” 语气淡得就像朋友间的问候,可褚豫白的眼却冷得可怕。 吕晴婉瑟缩了一下,不敢与他直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