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夫人不必多礼,哦,不对,你现在已经不是将军夫人了。”静雅公主居高临下地望着寇鸢,嘴角含笑。 寇鸢低着头,并不回话。 “真是可惜啊,差点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魏锡一把火就烧了那鸢尾手帕。” 静雅公主扬眉,眼角透着讥讽。 寇鸢猛然抬头,神情错愕。 这件事,她也知情? 静雅公主砸了咂嘴:“魏锡不光烧了帕子,对于江家遭到歹人攻击,真的分毫不知吗?” 寇鸢瞪大了双眸,不敢置信地望着静雅公主。 她的反应,让静雅公主很是满意。 “虽说你们二人已经和离,但是母后给你的奖赏不能忘。你若是体面的走了,本公主和母后定会保江家诸事顺遂。” 静雅公主趾高气昂地转身离开。 寇鸢愣在原地,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耳边环绕着刺耳的鸣叫。 “夫人……”一旁的阿棋担心地唤了一声。 寇鸢只觉喉间一股铁锈味喷涌而出,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口鼻。 “噗……” 一团暗黑乌血,顺着寇鸢的指缝,汹涌而出。 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半晌。 寇鸢悠悠转醒,四周萦绕着药草气息。 “大夫,我家夫人怎么样了?”阿棋在一旁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大夫脸色凝重:“慢性中毒……恐十年有余。” 寇鸢意识混沌,恍惚间听到阿棋和大夫的对话。 十年前,那不是她初入江家的时候? 江家的生活片段,如同走马灯一般从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是谁? 寇鸢支撑着坐起来,腰间佩戴的香囊滑落出来。 大夫眸光一闪,将香囊取下来放在鼻尖一嗅,脸色瞬间大变。 “这香囊中有乌头的成分,长期佩戴有剧毒!” 香囊…… 寇鸢心头一悸,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那是母亲赠与她的,十岁生辰礼。 第7章 “大夫……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阿棋慌神,在大夫面前跪下。 大夫摇头叹气:“若是早几年还有得救,现在怕是……无力回天了。赶紧给你主子,料理一下后事吧。” 说罢,他提着药箱走了。 阿棋哭哭啼啼地跟着出去求医。 寇鸢独自一人坐在床沿,手中摩挲着那个香囊出神。 “茜儿,京城女子过生辰都会收香囊礼,从前漂泊在外未曾有过,今日娘给你亲手缝了一个。” “往后茜儿缺的,娘都给你补上。” 江母慈爱的面容,温柔的语气,在寇鸢的脑海中浮现。 这个香囊,是寇鸢拥有的第一件礼物。 就算她对香囊内的气味总觉不适,却日日佩戴在身上。 视之如珍宝。 现在想来,自己身体的反应…… 寇鸢不由得苦笑,双手死死地攥紧香囊。 她仰着头,眼泪在眼眶打转。 魏锡也好,江母也好,既然要骗她,为什么不骗她一辈子呢。 收拾好行囊,寇鸢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偌大的院落,三年前来时何样,去时便何样。 自己好似匆匆逆旅,过客而已。 “小姐,我们往何处去?”阿棋问道。 寇鸢一脸怔然,半晌没有回答。 将军府,留不得。 江府,去不得。 来路似归途,无处可落脚。 天大地大,竟是没有一处她的容身之所了。 一场大雨突如其来。 不一会儿,雨水浸入衣衫,划入肌肤,透骨寒。 “夫人!雨大了!我们先避雨罢!”阿棋急忙唤道。 寇鸢却好似没有知觉般站在原地。 身后伸出一只手将寇鸢扯到檐下,隔开了瓢泼大雨。 “傻了?在雨里淋着作甚?” 魏锡将寇鸢带回了府,招呼着仆人赶忙找来换洗衣衫。 男人掌心的温度滚烫,寇鸢想要挣脱却还是忍不住依恋片刻。 她恢复些神志,抬起头来看向魏锡。 眼前的面容,比起第一次见他,还要更加俊朗深邃。 眼泪不知为何,突然止不住地落下。 “魏锡,不,崔将军。”寇鸢轻声唤他,“可否再……借宿一晚。” 她实在是,没处可去。 魏锡看着如此狼狈的寇鸢,眼底抹过一丝复杂情绪。 双眼紧盯着她,似乎有些话想说,却没有说出口,只剩一声。 “好。” 他将自己身上的貂皮披风取下,裹在寇鸢身上。 披风带着魏锡的体温。寇鸢竟突然不觉得冷了。 檐外,雨打青瓦。 两个人并肩走着。寇鸢脚下一急,向前摔去。 魏锡眼疾手快,将寇鸢稳稳揽住,臂弯中人的清瘦身躯让他不由得一怔。 眼见寇鸢面色痛苦得站不稳脚,魏锡将她拦腰横抱起来,往溪荷院走去。 倚靠在男人怀中,寇鸢一时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这一幕是她梦中奢想。 现在实现了,却物是人非事事休。 魏锡抱着寇鸢进了屋,身后的侍从疾步赶来,低声提醒。 “少将军,静雅公主来了。” 魏锡一怔,缓缓将寇鸢放下。 “魏锡!”寇鸢心一颤,下意识拉住了他的衣袖,好似拉住了悬溺之际的救命稻草。 “还有何事?”魏锡蹙了蹙眉。 他看向院外,似是心已飘去了还在等候的静雅公主之处。 寇鸢忍着心头的酸涩,固执拉着他的衣袖没有松开。 “当年我救你之际,你曾承诺会满足我一个愿望,我要现在兑换。” 魏锡一个将军府少公子能与寇鸢这个商贾女有纠缠,便是源于当初魏锡执行任务时,在京郊被刺伤。 是寇鸢将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他带回了家。 “说。”魏锡眸光沉了下来。 “明日晌午,在我们初遇的郊外见一面。我们二人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 “从此以后,不复相见。” 寇鸢一字一句,情绪平静如止水。 魏锡看着她,眼前人眼神中的平寂让他有些读不懂。 听到肯定的回答,寇鸢面色浮上一层血色,松开了手。 她转过身,没有如从前那般,目送男人的背影离开。 翌日。 寇鸢让阿棋带着行囊先去江家商铺暂做安顿,自己去了京郊离亭。 晌午已到,魏锡没来。 寇鸢继续等。 日暮渐晚,魏锡依旧没来。 寇鸢站在离亭内,一动不动的身影融入了夜色中。 她等到第二日的晨色熹微,魏锡还是没来。 寇鸢摸了摸毫无征兆流下的鼻血,用帕子擦去手心的红。 不等了。 等不了了。 寇鸢跟随着清晨进京的队伍迈过城门。 今日的京城,比昨日要热闹。 街头小巷,红绸挂满,处处张灯结彩。 来往商贩走卒,达官贵人,都在口口相传着今日的大喜事。 寇鸢被人流推搡着往前,迷茫地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街道。 人群沸腾了,纷纷叫嚷着恭喜贺喜。 远处,锣鼓声响,迎亲队伍沿街而行。 寇鸢抬眸望去,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 马背上身着囍服的男人,是魏锡。 第8章 “皇上昭告天下,静雅公主和少将军魏锡大人结为夫妻,不日后完婚。” 寇鸢定定地看着。 想要努力将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少年郎重叠在一起。 未果。 她不难过,只是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 “姑娘,这么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啊?”旁边的大娘疑惑问道。 “没什么,我高兴。”寇鸢笑了笑,湿咸的泪水流进了嘴里。 “是呗,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多般配的两个人。” 寇鸢点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人群。 全城百姓簇拥着祈福讨喜,只有她一人背向而行。 角落处,一个作画题字的文摊吸引了寇鸢的注意。 “想写的想画的,姑娘都可以落笔!今日笔墨纸砚全免费!” 听着摊主的吆喝,寇鸢在书案前驻足。 她提笔斟酌着,不知自己该留下点什么。 恍惚间,一行字,一幅画已跃于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