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坠入山崖,到如今已经有一月未喝药,体内的毒似疯涨的树苗。 一年前,她为了救谢风吟,本就便丢了半条命。 现在,云知梦能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活不长了。 这是第一次,在她发病时谢风吟没有在身边。 往常只几个时辰的事,这一次竟疼了整整一夜。 待她终于缓过来时,窗外天已经亮起。 不时,谢靖河敲响了房门。 他笑着说:“我送你去见谢风吟。” “不是想见他吗?怎如此吃惊?” 云知梦一愣,猝然欣喜起来,压下对谢靖河的抗拒,由他将她扶上轮椅。 今日京城的街道尤为热闹,人声喧哗不已。 云知梦正疑惑今天是何日子,便听谢靖河压低声音道。 “看,你的谢风吟来了。” 谢靖河轻笑一声,松开云知梦的轮椅,将她一人留在了街道上。 喜乐声自不远处传来,云知梦抬头望去,目光猛然一滞。 只见高头大马之上,谢风吟一身红色喜服,笑意盈盈。 他来了。 来娶陆婉银了。 第7章 那喜服红得夺目,火一般灼伤云知梦的目。 她蓦然想起,谢风吟娶她时,穿的也是一席红袍,可上面没有那金丝绣的花纹,更没有这配了玉珏的腰带。 身边百姓七言八语。 “吟王爷和陆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看来王爷没有被那苗疆女子蛊惑,如今娶了王妃,那蛊惑人心的妖女定会被弃之如履!” 云知梦颤着手摁住自己揪痛的心口,却始终无法移开视线。 她原来还能哄骗自己,如今现实却血淋淋地摆在了眼前。 谢风吟要娶其他女人了。 云知梦愣愣看着那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铺天的喜乐声比那日的箭还疼,将云知梦的心狠狠穿透,痛彻百骸。 迎亲队伍越走越近,很快就要到云知梦面前。 伴着周围越发洋溢的喜贺声。 下一刻,云知梦奋力推动轮椅,冲了出去挡在了迎亲队伍前! “嘶——!” 马匹被谢风吟用力勒住,发出凄厉长嘶声。 谢风吟看着挡在自己面前,坐着轮椅的云知梦,一时愣住。 周围百姓都惊得呆住了,回过神来窃窃私语。 “这是谁?竟敢拦王爷的路?” “不知,还是个瘸子,胆儿真大。” 林贺急忙前来阻拦,谢风吟沉声说:“退下。” 语落,谢风吟翻身下马,走到云知梦身前轻声道:“梦梦,你先回府休憩一番,晚些时候我再与你解释。” 云知梦伸手抓住谢风吟的衣袖,目光几近哀求:“风吟,我命不久矣,能不能……不要娶她,至少……等我死了……” 谢风吟动作微顿,神色一凛:“梦梦,莫要说这些浑话!你不会死的!” 他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发,语气温和却不容否认:“来人,送她回府。” 谢风吟转身上马,云知梦手中一空。 一名侍女上来强硬的推走了云知梦,她拼命地要滚动轮椅,急得甚至扑了下去! 她狠狠摔在地上,含泪仰着头,声嘶力竭地哭喊:“风吟!风吟!” “你别去!求你了……” 谢风吟没有回头。 喜乐声又起,将云知梦绝望的哭喊声吞没。 …… 云知梦如愿回到了吟王府。 可是却已经不是她所熟知的吟王府了。 府内张灯结彩,四处皆是鲜红的囍字,喜庆的灯笼…… 云知梦未能多看几眼,便被径直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入了夜,云知梦推动轮椅至窗边,想到此时已是洞房花烛时,心便狠狠抽痛。 这时,屋门却被推开,竟是谢风吟走了进来。 云知梦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谢风吟走到她身前。 云知梦心口揪得生紧,哑声开口:“洞房花烛夜,来我这做什么?” 谢风吟蹲在她身前,握紧云知梦冰凉的一双手,叹息一声:“梦梦,你要相信我,我爱的人始终tຊ只有你一个。” 云知梦只红了眼眶,说不出话。 谢风吟便起身,俯身将她拥进怀中,叹息一声:“婉银自小便与我有婚约,全京城皆知晓,若我不管不顾,她的名声便毁了。” “对不起,是我不够周到,令你受委屈了。” 云知梦的泪无法控制涌了出来,打湿谢风吟的衣襟。 谢风吟一顿,却是抱她更紧了。 半晌,谢风吟才放开了云知梦,垂眸看着她的一双腿。 “明日我就去请太医,一定会治好的。” “……没有关系。”云知梦已恢复平静。 反正已是将死之人,这双腿似乎也不甚重要了。 如今,她只有一事非求不可。 云知梦低垂着眸将之前的梦,以及谢靖河的事告诉了谢风吟。 她只希望,能在死前再见一次姐姐…… 谢风吟听后,眸光微闪,立即安慰她:“放心,我定会找到你姐姐。” 谢风吟抱着她上床,云知梦躺在他怀里。 却忽觉,往日给她带来温暖的怀抱如今竟变得冰冷。 云知梦贴在谢风吟的胸膛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却再也没了以往的安心…… 第二日,云知梦醒来时,谢风吟竟还在。 两人才洗漱完,这时,一名侍女敲响了房门。 她恭敬行礼:“王妃请王爷……和云姑娘一同去用早膳。” 第8章 云知梦见过她,是那日在陆婉银身边的侍女。 她看自己的目光满是愤然。 谢风吟随意应下:“好,待梦梦梳洗过后便去。” “是,那奴婢先退下了。” 待她走后,云知梦垂眸道:“我不想去……” 谢风吟却温声劝说:“不用担心,婉银懂礼节、识大体,不会为难你。” 云知梦心口微颤,不再言语。 前厅,早膳都已备好。 陆婉银若无其事地笑着招呼他们坐下,只那一双眼却泛着红。 她端起一盘精致的糕点,笑着递到谢风吟面前:“风吟,这是我特地寻厨子学的梨酥,你自小就最喜欢这个,快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云知梦一怔。 她想起谢靖河的话。 【谢风吟与陆婉银青梅竹马,儿时便唤着要娶她为妻……】 谢靖河说的是真的。 骗她的人是谢风吟。 厅里,陆婉银的侍女小声嘟囔:“王妃卯时便起床准备了。” 陆婉银佯怒瞪她一眼。 谢风吟捻起一块尝了尝,笑着点点头:“的确是这个味道,许久未曾吃过了,你的手艺可以出师了。”6 云知梦也尝了一口,甜而不腻。 可她却越嚼越苦。 自己与谢风吟相识一年多,连他最喜欢吃这些都不知。 三个人里,她才像是那个外来者…… 用完早膳后,谢风吟与陆婉银换上朝服,一同入宫去面圣。 云知梦目送两人登对的背影,心底蔓过密密麻麻的痛。 平常人家娶妻,必定也是要见父母的。 她嫁给谢风吟后,连皇宫都从未去过。 从前自己竟傻到连这都觉得不对劲。 又记起清晨时谢风吟无心的话语,陆婉银知书达礼,善解人意,而她不过是一个连中原礼节都不明白的苗疆女,有什么资格做谢风吟的妻子呢。 云知梦转身回了院子。 院中的蝴蝶兰开了,芬香扑鼻,因她喜爱,谢风吟便特地寻了人造了一片花圃。 云知梦呆呆地看着,如同一尊失了魂的雕像。 不知看了多久,陆婉银的侍女又来了。 她没了早上那恭敬姿态,仰起下巴看云知梦,趾高气昂道:“王妃命我带你去西院,有要事商谈。” 云知梦被带到一间偏房。 但等了许久,陆婉银都没来。 云知梦有些待不下去了,正准备离去时,一个熟悉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 “婉银,对不起,这些时间委屈你了。” 是谢风吟! 云知梦的心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