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外寒风呼啸,祠堂内却寂静一片。 许久,曹清栀深吸一口气:“不必了二哥,等圣上醒来,我便去求他退了这门婚事。” 第2章 十二月初七,年关将近,太医署传出风声,圣上醒了。 曹清栀收到消息,在房间里坐了很久,才命人备马,入宫面圣。 太极殿内。 久病不愈的皇帝脸色苍白,但看见她,仍是笑了。 “宁铎才回京一月,鸢儿竟得空来见朕,真是稀奇。” 慈爱中带着揶揄的语气,让曹清栀心头一颤。 从她有记忆开始,眼前这位坐拥四海的陛下一直对她很好。 她儿时在尚书房跟公主皇子打架,陛下第一时间赶来抱起的是自己; 少时拔了皇后亲手栽在太清池的莲花,结果第二日陛下就送了好几盆去将军府。 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全是陛下润物细无声的关怀。 曹清栀鼻尖一酸,重重叩首在地:“臣女有一事相求,请陛下成全。” 皇帝沉声道:“且说无妨,无论何事,朕都会为你做主。” 曹清栀忽然想起,她表露出喜欢毕顾尧时,陛下还抚掌大笑,说以后要当她的证婚人。 可如今,自己却要生生断了他这份欢喜。 曹清栀心痛难忍,愧疚、苦涩齐齐涌上,竟让她一时失语。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终是开口。 “臣女自认愚钝,难与摄政王相配,恳请陛下下旨,废除婚约。” 太极殿内,突然寂静。 皇帝看着跪在下方的曹清栀,她明明该活泼张扬,此刻,怎就委屈至此?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此事,朕明日给你答复,可好?” 曹清栀眼眶骤红,她再次叩首:“谢陛下,望陛下保重龙体,福寿安康。” 她走出太极殿时,正好看到从台阶下走上来的毕顾尧。 曹清栀一愣,飞快的低头掩饰住自己泛红的眼。 毕顾尧在殿前站定,声音冷淡:“迟姑娘。” 而后他朝太监总管道:“本王有要事与皇兄相商,烦请苏公公通禀。” 随着苏公公脚步离去,太极殿前,唯有风声。 曹清栀低着头,看见的,除了皑皑白雪,便是毕顾尧的玄色衣摆。 不多时,苏公公出来了:“王爷,陛下宣您进去呢。” 毕顾尧抬步就走,与曹清栀擦肩而过。 这一瞬,曹清栀习惯性的竖起耳朵,想听见他说‘你在此处等我,我很快出来’。 就如同曾经的许多次,毕顾尧只要见了她,一定不会让她独自离开。 他们会去新开的糕点铺尝尝鲜,又或者一起去城郊喂马。 可是,曹清栀等到的,是太极殿的门轰然关上的声音。 她的心也重重一震。 曹清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过长长的宫道回到将军府的。 她回到房间,入目所见,皆是冷肃。 左边的书柜上,是父亲为她开蒙时讲的兵书,她已能倒背如流。 右边墙上挂着她及笄时大哥亲手铸造的盔甲,也有些穿不下了。 床边竖立着二哥寻得千年寒铁炼成的红缨长枪,透着森森寒光。 她看了许久,才走到床边,躬身将她一直珍藏的匣子抽出。 里面,全是毕顾尧曾送给她的东西,街边活灵活现的泥人,西域走商卖的口琴,只有千里之外的边城才有的妆奁…… 以及,厚厚的一叠信。 曾经的毕顾尧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她寄信回来,讲述当地的风土人情和所遇趣事。 他说:“外面风景辽阔,你没看见实在可惜,日后我定要带你游遍大好河山。” 曹清栀伸手触碰着那些信,心里的苦如浪潮翻涌。 誓言犹在耳,却再无来日。 曹清栀怔然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突然笑红了眼。 “你要的我做不到,我有的你不想要,原来不相配,早有预兆……” 曹清栀狼狈合上箱盖,抱着那箱子泣不成声。 夜里,曹清栀睡梦中突被院内声响惊动,她猛然睁开眼。 她披了衣服往外走,正好看到匆匆跪在她面前的小厮。 曹清栀心里有些不安,尽量冷静的问:“何事慌张?” “二姑娘,家主进宫就您的婚事与摄政王当面对峙,两人争执不休,圣上龙颜大怒,让摄政王禁足府内无召不得出,并命家主派兵看守。” “可那丞相府周姑娘却找去了王府,家主奉旨拦门说不得进,可那周姑娘竟直直往家主的刀上撞去……家主被下了狱,圣上闻之,旧疾复发,再度昏迷!” 曹清栀身子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 “去叫上府内医官,立刻跟我去摄政王府!” 雪夜长街,曹清栀策马奔驰,不消片刻便到了摄政王府。 她慌张下马,却踉跄着险些跪倒在地。 曹清栀咬牙站定,抬步便往王府里冲,只是刚到门口,她便骤然顿住身形。 王府院内,毕顾尧跪倒在地,向来矜贵傲然的人此刻却眼眶红透,看着像要滴出血来! 白雪落满他的全身,可却盖不住躺在他怀中女人,身下溢满的那抹刺眼鲜红…… 第3章 周雪落竟重伤至此!? 曹清栀一怔。 毕顾尧怒然起身,拔出侍卫腰间配剑,直指她的心口! ‘噗嗤’一声。 剑尖没入曹清栀的胸膛,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在地! 毕顾尧眼里杀意翻腾:“曹清栀,若不是有陛下护你,今日,我定要将军府满门陪葬!” 胸上伤口明明不深,可曹清栀却觉得心被捅了个对穿,痛意蚀骨。 以前,她习武磕破一点皮,毕顾尧都会急的去太医署拿药,满眼心疼的替她敷上。 如今却能对她当胸一剑,眼也不眨。 毕顾尧对上她几乎破碎的眸光,脑袋突然涌起一股针扎般的疼痛。 他抽剑转身,寒声吩咐。 “从今日起,将军府的人不得踏足摄政王府半步!” 曹清栀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王府大门缓缓关上。 这一瞬,仿佛她与毕顾尧的那十年,也随着这道关的闭门,轰然崩塌。 血,一滴滴落在地上,仿若点点红梅。 身后医官慌忙上前:“二姑娘,我先替你止血。” 曹清栀惨白着脸,涩声开口:“不必,这一剑,是我们欠他的。” 说完,她看向身后迟长铮的亲卫吴明:“我二哥被关在何处?” “回二姑娘,在天牢。” 曹清栀心一震,天牢,是皇族关押死刑犯的地方。 她咬牙上马,全然不顾心口的伤,策马朝天牢赶去。 只是刚到天牢门口,便有看守将拦下。 “摄政王有令,将军府的人不得踏入天牢。” 曹清栀正要开口,却见天牢侧门中走出来两个狱吏。 “不愧是迟老将军的儿子,遭了这般酷刑也不认罪,命真硬啊!” 曹清栀整个人一抖,下意识就要往天牢里冲。 可面前倏然闪过寒光,看守瞬间拔刀以对。 其中一人好心提醒:“迟姑娘,摄政王下了令,擅闯天牢者,株连九族!” 这句话如当头棒喝,将曹清栀钉在了那里。 她盯着黑漆漆的天牢,眼圈立时泛红。 身后马蹄声起:“二姑娘!” 曹清栀转头,只见府邸管家慌张奔来,他趔趄着从马上滚下。 “二姑娘不好了,周姑娘她……死了!” 曹清栀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周雪落死了,以毕顾尧做事的狠辣程度,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胸口刺痛蔓延,曹清栀捂住胸口,声音急厉:“快,带我去摄政王府!” “来不及了二姑娘!摄政王要将死去的周姑娘封作王妃,奉为亡妻,现已带着人浩浩荡荡朝丞相府去了!” 闻言,曹清栀眼前一阵阵发黑。 哪怕周雪落死了,毕顾尧也要娶她进门,情深至此,那她二哥焉能有活路! 思及此处,曹清栀的脸色,简直比地上的雪还要白上三分。 身上的痛与心底的苦交织在一起,曹清栀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蓦的,她脑中闪过什么:“扶我上马,回府!” 迟家世代簪缨,圣上钦赐免死金牌,她要用那个保住二哥的命! 曹清栀好不容易才从父亲的书房中翻出那块免死金牌。 温润的边角深深嵌入掌心,曹清栀眸光颤动。 若是用了这法子,她和毕顾尧,只能彻底走向决裂。 她闭了闭眼,架马从小路朝丞相府赶去。 小路昏暗逼仄,寒风吹来,如刀刮骨。 颠簸之中,曹清栀胸前的伤势越裂越深,血越流越多。 可二哥危在旦夕,她顾不上这些,只能咬着牙攥紧缰绳,策马往前。 路的尽头,隐约传来一阵乐声,曹清栀猛然抬头,咬牙冲了过去。 果不其然,是正从丞相府回程的毕顾尧。 他穿着喜服策马缓行,正带着他认定的妻子归家。 曹清栀眼中悲恫,曾几何时,她以为终有一天,毕顾尧也会这般来迎娶她。 可如今,他就站在她面前,却是和旁人生同衾死同穴,恩爱不疑。 曹清栀将眼中热泪逼退,策马拦在了毕顾尧面前。 她强撑着翻身下马:“王爷,周姑娘一事臣女愿一力承担,恳求王爷对我二哥从轻发落!” 毕顾尧眼里的冷意几欲化为实质。 “用你的命承担?你也配?” “若不是本王大婚不宜见血,你二哥,今日必死无疑!” 曹清栀指甲掐进掌心,腰间金牌有如千斤重,她仰眸:“王爷与我二哥相交多年,该清楚我二哥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毕顾尧垂眸看她:“我只知,迟长铮视妹如命。” 话毕,他一勒马绳,就准备绕开曹清栀。 马蹄抬起的那一瞬,曹清栀终于下定决心。 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