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 台钟时针已经指向十一,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坐在书桌前复习的方平安转过头,只见方清妍解着扣子跨进来,原本空阔的客厅好像拥挤了几分。 见她还没睡,男人眼中掠过丝惊讶。 方平安放下笔:“去哪儿了?今天这么晚才回来?” 方清妍脱掉外套,语调轻缓:“今天碰上了于英楠,就是以前跟你提过的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多聊了两句。” 方平安心头微刺:“你不是说她嫁到南方去了吗?” 方清妍手顿了瞬:“……嗯,她丈夫半年前车祸去世了,婆家没人能照顾,她就带着孩子回来了。” 看着他眼中的怜惜,方平安捏着书页的手缓缓收紧,没忍住问:“听说你们是同学,还在一起过,现在你还喜欢她吗?” 但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因为心底那点不甘而自取其辱? 方清妍皱眉看着她,沉默了很久才吐出回答:“穗禾,我们才是夫妻。” 末了,又补充了句:“明天你不上班,咱们一起去看看爸妈吧。” 说完,转身进了客房。 方平安望着关上的房门,惨然一笑。 夫妻? 他们从结婚起就分房睡,算哪门子夫妻? 次日。 一大早,方平安跟方清妍去了公公婆婆家,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打砸的声音。 还伴随着婆婆哭喊控诉:“我伺候了你大半辈子,那个女人对你掉几滴眼泪,你就把我们存的棺材本都给了她,你让我怎么活?这婚必须离!” “都多大岁数了,离什么离!再说咱儿子在军区当政委,他专门抓德行这块,要被别人知道他连自家的事儿都管不好,你让他面子往哪儿搁?” 她顿时停住脚,下意识看向身边神情骤沉的方清妍。 上辈子,方清妍经常说于英楠可怜,也三天两头接济对方,她从没像婆婆这样闹过,只一味忍让,总想着他会回头看看自己…… 方清妍推门跨了进去。 方平安也忙跟上前,只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墙上的结婚照被砸在地上,玻璃摔得到处都是。 婆婆满脸泪地坐在沙发上,被划破的手正流着血,而公公还一脸余怒抽着烟。 方清妍眉头拧成了个死结。 方平安忙拿出手帕,过去帮婆婆处理伤口:“妈,不管发什么,您别和自己过不去啊……” 刚说完,公公就朝方清妍埋怨起来:“你看看你妈,年纪越大脾气越臭,总是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吵个没完!” 婆婆哭着拔高声音:“我脾气臭?你把我的棺材本给你前妻还有理了?你这么爱她就去和她过啊,你拖着我做什么?” 眼见两人又要开始吵,方平安正要劝,方清妍突然说:“爸,妈,你们离了吧。” 三人一下愣住了。 方平安看着他,他又砸出冰寒的一句:“没有感情的婚姻,对你们两个来说只是折磨。” 第3章 原来在方清妍眼里,跟她的婚姻是折磨。 胸口闷堵着,方平安再也说不出话。 直到从父母离开,回到自己家,她都无法排遣心口的郁气。 刚到家门口,通讯员就来找:“顾政委,有个姓于的女人来找你,她说她有急事……” “我马上过去。” 说着,方清妍转身就要走。 刺激之下,方平安忽然就忍不住,拽住男人的胳膊,认真低问:“你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折磨,那你……后悔娶我吗?” 方清妍诧然蹙眉:“乱想什么,我们和爸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不是心里装着别人? 可还不等她说出下一句,男人却忽得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和票塞到她手中:“这是这个月的津贴,你收着,缺什么就去买。” 方平安愣了愣,他以为自己说的是钱?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方平安莫名有种无力。 他既然爱于英楠,她都主动暗示离婚了,他为什么不顺道捅破窗户纸? 这晚,方清妍果然没有回来。 方平安睡得很不踏实,不断的做梦。 一会儿是上辈子自己守在奄奄一息的方清妍床边,被他抓着手叫着‘英楠’。 一会儿又是不久前他当着她的面,让父母离婚,理所当然的认为该结束没有感情的婚姻…… 煎熬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早上,方清妍身边的通讯员才过来传话:“嫂子,政委说这几天有事回不来,父母那边麻烦你多跑跑。” 方平安面色一僵。 方清妍回不来,是因为于英楠吧。 上辈子,自从于英楠回来之后,他就三天两头不回来。 这辈子,于英楠提前回了济北,他就提前去照顾…… 压下心头闷堵,她也没有多问。 反正,她这辈子已经决定离婚,方清妍和于英楠怎样,以后都跟她无关。 几天后。 方平安刚到军服厂广播站,就收到去电视台的调令。 看着自己努力了半年的成果,她沉寂的心终于有了丝慰藉,赶忙拿着调令去办公室找站长签字。 一进办公楼,同事的闲聊就飘了过来。 “你们听说没,顾政委亲自来给一个离了婚的旧相好介绍工作了,他俩会不会有啥事儿?” “不能吧,他可是政委,又对方平安那么好。” “好有什么用,俩人结婚都三年了,方平安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个男人哪有不介意的?” “有其父必有其子,顾政委他爸不也心疼那个初恋前妻,听说最近闹得鸡飞狗跳,一大把年都要离婚了!” 听着这些和上辈子如出一辙的酸话,方平安抿唇走开。 方清妍不碰她,又怎么会有孩子…… 她捏紧调令文件,强压下涌上心的酸涩往站长办公室走。 ‘叩叩叩!’ 敲了门,方平安推门而入,却见里面不只有站长,还有几天都没回家的方清妍。 诧然了瞬,她才将手里的调令递了过去:“站长,我要调到电视台去了,麻烦您签个字。” 可站长看了一眼,并没有接。 方平安正疑惑,他清晰的回复就跟响雷似的在办公室里炸开。 “顾政委已经把这唯一的电视台主持名额给了于英楠,你这份调令没用了。” 第4章 方平安心登时被重重一击,下意识看向方清妍:“为什么?” 方清妍没有看她,而是朝站长说:“麻烦了。” 话落,几步上前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刚走到走廊,方平安就挣扎抽出手,心肺翻腾着灼痛:“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我为了那一个名额努力了整整一年!” 方清妍转身看着她,态度平和:“英楠上有老下有小,经济压力大,而且她之前在学校也做过主持人,这份工作给她最合适不过。” 凝着他理所当然的的眼神,方平安的心就像被刀尖扎着,疼的说不出话。 这时,方清妍又放缓语气,安抚似的握了握她的肩:“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是军嫂,要有军属的气量和大度,要多为人们群众着想。” “英楠带着孩子老人,家里艰难,而你就算不工作,我的津贴足够养你养这个家了。” 方平安霎时红了眼,狠狠退开了男人。 “你不是我,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拼命争取来的机会,被你三言两语给了你的初恋,你居然还要劝我大度?” 越说,她越压不住委屈。 出口的话更冲:“这儿比于英楠困难的群众多的是,也不见你去帮他们啊?你做的这一切,真没有私心吗?” “方平安!”方清妍忽得变脸。 这时,通讯员忽然过来:“政委,军区总部那边让您过去一趟。” 气氛依旧僵持。 宋婉眼眶的泪差点溢出来,方清妍抿唇,声音又柔和下来:“这事的确是我不对,你想要什么,我都会补偿你。” 说完,方清妍就走了。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方平安自嘲一笑,慢慢走下楼。 补偿?如果她要他的爱,他会给吗? 她真佩服上辈子的自己,居然能忍了几十年…… “小宋,你在这儿啊,刚好我这儿有你的信。” 方平安收敛情绪,转头接过同事递来的信封:“谢谢。” 打开一看,是本地教委盖了章的准考证。 看到上面的章印,她的心终于得到些舒缓。 继续忍几天吧,等高考之后就能结束了。 于是,方平安比之前更用功备考了。 除了上班,其他时间都用来看书做题。 不知不觉半个多月,虽然住在一起,但她都没和方清妍见到面。 直到这天傍晚,方平安骑着单车路过电视台,却见一辆熟悉军绿吉普停在路边,不由停了下来。 紧接着,方清妍和于英楠从大楼里出来。 两方相撞,仿佛停滞的时间漫起丝僵凝的气氛。 沉寂中,于英楠率先打开话匣:“今天我加了会儿班,燃京怕我回家不安全才特意来接我,穗禾妹子不会介意吧?” 话语里的炫耀刺的方平安耳膜隐隐作痛,抓着龙头的手也不觉收紧。 方清妍视线扫过她挎包里的书,朝她走过去:“天快黑了,一起回去吧。” 方平安避开他的手,移开目光:“不用,我自己可以。” 说完,直接蹬上车朝军区骑去。 晚风擦过微红的眼角,她竭力控制着不断涌上心的酸涩,安慰自己。 没必要去在意,等高考完后,她马上跟方清妍提离婚…… 天彻底黑了。 方平安吃完饭,待在自己房里做题,房门被慢慢推开。 余光瞥去,一身常服的方清妍走过来,脸上带着示好的温柔:“高考准备的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 她眸光黯了黯,还有不到一周就高考了,他不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迟? 搭下眼眸,她装作翻书,漫不经心地说:“不需要,你有时间就去陪于英楠。” 方清妍脸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平安这才抬头看他,瞥见他眼里的愠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