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不知道啥时候也走了,大堤上安静下来。
凉风习习,带来不知名的花草清香。 沈黛怡双手枕在脑后,仰头看着湛蓝的天,像是一块通透的蓝宝石,感受着这难得的清静。 “宋执谦,你闻到了吗?好香。” 宋执谦抬头,看向远方。 “是野蔷薇,应该在北面的山坡上。 还有野丁香,在南面的田埂边……” 顺着宋执谦的话,沈黛怡坐起身。 果然,看见零星点点的斑斓,洒落在各处。 不是对地形十分熟悉,是不会知道这些的。 沈黛怡转头看着宋执谦,他的双眼依旧没有光彩。 可是那些景色,却一一投在他眼中。 她的心,不由动了动。 宋执谦似乎察觉到什么,闭了闭眼,捏紧图纸。 “周围的一座山一汪水,一条沟一块田,一朵花一棵草,我都记得在哪儿。 他们以为,看不见图纸,就什么都做不了。 那些图纸早就刻在我心里,就算看不见,也绝不会出分毫差错。” 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就算被人讥讽漫骂,也从不会辩解半个字。 此刻,却对沈黛怡吐露了心中不甘。 两人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些。 “宋执谦,不要被他们的话影响,你很厉害。 比我认识的人,都要厉害。” 沈黛怡说的,自然是上辈子。 她见过不少人,像宋执谦这样的骄子,变成人人讥讽的残废。 多的是颓废不起,再不济也会沉沦一阵。 可宋执谦坦然接受这一切,从不自怨自艾,这份心性也是难得。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宋执谦治好眼睛。 雄鹰本该在天空翱翔,而不是被家雀欺负。 “宋执谦,你的眼睛好起来之前,我做你的眼睛吧?” 简单的一句话,落在宋执谦耳边,却像是惊雷一样。 震得他的心,跳得快从嗓子眼出来了。 花香萦绕,水鸣鸟叫。 风卷起沈黛怡的发丝拂过宋执谦的脸,香香的,痒痒的。 宋执谦可以后退避开,却忍不住抬手。 这是他第一次,有了想触碰沈黛怡的冲动,虽然只是一缕头发。 沈黛怡背对着宋执谦,没看到他的动作。 “等你眼睛好了之后,咱们,再离婚……” 就当是占了这个身体,替原身赎个罪。 宋执谦的手僵住,缓缓落下,脸色也冷了下来。 整个人像是飞上云端,又从云端掉落。 “你要真想…… 不用等我眼睛好。 我的眼睛,也好不了。” 就算是生了气,也没有说出离婚那两个字。 他转过身,大步下了山。 是他瞎想了,沈黛怡对他好,只是想尽快离婚。 换成以前,他肯定会一口答应。 现在,为什么不肯点头? 沈黛怡见宋执谦走得飞快,赶紧抱着图纸跟上去。 “你走慢点,等等我啊!” 宋执谦的背影,明显慢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各有个的心思。 晚上吃完晚饭,沈黛怡本来想跟宋执谦说点啥。 宋执谦赶在她开口前,起身出了门。 “我晚点回来,你先睡别等我。” 听着脚步声走远,沈黛怡扯了个呵欠。 拿过图纸看了看,仔细研究起来。 现在还没钱带宋执谦去看眼睛,暂时只能给他解决眼下的麻烦。 村长不信他,不就是怕他看不见图纸坏事? 宋执谦说,图纸就在他心中。 只要想办法,让村长信他就好。 锅里的卤味熬着,沈黛怡仔仔细细在图纸上做着记号。 一晃,听见鸡都叫了。 她伸了个懒腰,检查过没疏漏后,把图纸放好。 接着把卤味捞出锅,放进背篓准备出门。 一开门,就见宋执谦站在门外,顺手接过她的背篓。 “走吧!” 也不知道他在外头待了多久,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露珠水汽。 天都快亮了,沈黛怡怕被人看见她去黑市。 只能加快脚步,气喘吁吁跑到公社,正好赶上车。 宋执谦照旧等沈黛怡上车,交待了一句。 “天黑了,就等我来接。” “好!” 班车启动,沈黛怡一拍脑袋,赶紧从窗口ᴊsɢ探出头。 “宋执谦,等我回来,有件事想跟你说。” 宋执谦没回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 昨天天不亮就开始忙活,到现在还没合过眼。 早上出门连口热水都没喝上,这会儿头晕恶心。 沈黛怡闭上眼,靠在车窗上休息了会儿。 等到了镇上,她被售票员晃醒。 “同志醒醒,到站了。” 她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强打起精神背着背篓下了车。 一下车,就碰到了丁山。 “哎哟,大妹子,这又遇上了? 你这脸咋这么白?用了啥雪花膏?” 沈黛怡有气无力的笑了笑,摆摆手。 “大哥,您别打趣我了。 我哪儿有钱买那玩意儿?我这脸跟锅底比才算白。” 跟着丁山进了黑市,沈黛怡也没吆喝的力气,好在昨儿个打出了口碑。 加上今天准备的卤味并不多,很快就卖完了。 她本来还想去市场买点东西,明天做卤味用。 丁山是个热心肠,死活拦住她,把她送上回去的班车。 “大妹子,挣钱重要,身体也重要啊! 你回去好好休息两天,别把身体累垮了。” 回到红星公社,沈黛怡拖着沉重的双腿往家走。 刚到村口,就遇到了准备上工的李寡妇一群人。 她实在没力气跟她们吵,懒懒耷拉着眼皮准备绕开。 李寡妇一看到沈黛怡,就想到自己摔断腿的事,心里头不舒坦的很。 拄着拐上前,拦住她。 “沈黛怡,这一大早的,你干啥去了? 好好的工不上,又想躲懒?” 李寡妇说着,掀开背篓瞧了瞧。 里头没东西,可她咋觉得有股肉味? 没等她细闻,就被沈黛怡一把推开。 “成天操心这么多,要不村长让你来当? 我要去上工,别挡道。” 沈黛怡不想节外生枝,索性也不回家了。 背着背篓,下了田。 李寡妇咬着牙跟上去,死死盯着沈黛怡怕她躲懒。 到了田里,村长跟知青们都准备插秧。 沈黛怡一眼就看到宋执谦,踩着田埂上的稀泥走到他身边。 还没开口,宋执谦就抬头看向她。 “你怎么来了?不用你上工,回去休息。” 宋执谦的语气跟以前一样,冷冷的,似乎还有点不耐烦。 以前沈黛怡都不在意,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她听着有些不痛快。 看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看着她,正跟村长说些什么的李寡妇。 沈黛怡跺了跺脚,碾着脚下的稀泥。 又不是她想来的,还不是怕李寡妇跟村长告状,给宋执谦惹麻烦? 再说,这几天她也没给宋执谦添乱不是? 干啥,要这么个口气跟她说话? “宋执谦,我有点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