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你那会儿,也没怎么坐月子。当时你哥成天上蹿下跳的,你爸还在上班,也都是我看着你哥。” 徐子星忽然就知道她比同龄人老那么多的原因了。 不管是怀着二胎,还是坐月子的时候,她都没休息过,这辈子从不曾被温柔对待过。 在徐子星的记忆里,徐海峰就跟木头差不多。 没退休前,他是高中数学老师,平时只做四件事:上课、吃饭、睡觉、看电视。 他永远像个上了固定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到点了就去学校上课,下课了就回家吃饭,吃完饭就看电视,看完电视就去睡觉。 他从来不会抱她,也不会抱徐子豪,更别说抱李沅沅了,也不从不和他们聊天。 徐家人说他只是内向,学校的同事领导说他老实,李沅沅说他只是脾气不好。 但徐子星知道——徐海峰是阿斯伯格。 阿斯伯格也是孤独症的一种,但和徐子豪这样的低功低智孤独症比起来,有很多不一样。 阿斯伯格往往智商正常,甚至智商超高,但他们不会社交,缺乏感情起伏,也无法跟人共情,更看不懂人的脸色。看上去永远木讷、僵硬。 徐海峰就是这种人。 他当年以龙城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北大,却因为无法适应大学生活,在北大待了两个月就办了退学。后来徐家托关系让他上了本地的师范学校,走读,不用住校,这才顺利完成学业。 徐家人的说辞是——徐海峰不适应北方的气候,怕冷,所以回家。 但当徐子星了解了孤独症这个病,也就能明白徐海峰因为是阿斯伯格,没有社交能力,在学校跟人处不来,过得难受,这才会退学回家。 她开始去观察徐家的每一个人,发现徐家的女人,都是正常人,而徐家的男人里,爷爷明显比普通老人固执、反智,看不懂人的脸色,经常自说自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徐海峰的两个弟弟,性格也是沉默木讷挂的。 总的来说,徐家有孤独症基因,徐子星身上就有携带。 这种基因,它就不该繁衍下去…… 徐子星痛苦地想。 “生完我之后的那几年过得很辛苦吧?又要带我,又要照顾我哥。” “很苦。”李沅沅苦笑着摇摇头,“好在都过去了。” “您生我的时候,不怕我也像我哥那样吗?” 李沅沅脸上的笑意登时僵住,眸子落了下去,没敢看徐子星:“我想应该不会那么巧。” “是吗?但我身上却是百分之百携带了这种基因的。我是正常的,但我的后代,也许会像我哥那样。” 李沅沅紧张地坐起身,握住她的手:“不会的!不会那样的!子星你答应我,有喜欢的男生就在一起,不要想那些,你不会的……” 几位医生进了病房。 要查房了,徐子星按着李沅沅躺回去,自己也站起身。 医生查完隔壁床,来到李沅沅这边,询问她身体情况,徐子星认真听着。 听医生的意思,李沅沅除了脑血管疾病、高血压,还有心衰。 徐子星问医生:“医生,像我妈这种情况,出院后要怎么护理比较好呢?” 医生看一眼李沅沅,说道:“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还是多休息、多补充营养。” 徐子星看出医生不好多说,不再多问,过了会儿偷偷去办公室找主治。 主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医生。 徐子星一坐下来,直接就问:“医生,您实话和我说,我妈的心脏有什么问题吗?” “您母亲这个病,几乎可以确定是过劳和长期的精神紧张导致的。她本身就有慢性心力衰竭,前几天又受了刺激,直接合并急性心衰,才会晕倒。” 主治打开电脑,拉出李沅沅的片子,指着上头一个部位给徐子星看:“目前,您母亲的瓣膜和心肌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脏器病变表现,如果之后再不好好休息,病变加重,就需要做手术。”在徐子星的认知里,开胸给心脏做手术,是很严重的病。她恍恍惚惚地看着屏幕上那张黑白心片图,脑子乱成一团。 第17章无能为力 徐子星原以为李沅沅的身体还能再撑个几年,而她能趁这些时间抓紧挣钱,等李沅沅照顾不了徐子豪的那一天,她就能放下工作,无后顾之忧地照顾徐子豪。 她没想到李沅沅连心脏都有问题。 照这么发展下去,她很快就得回家照顾他们。 她原先还在纠结得罪了霍昀,失去案源,很难调回大陆,现在好了,不管能不能调回来,都得回来。 可回来后呢?上哪儿挣钱去? 徐子星拿出手机,用目前的存款除以一家人每个月的开销。 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以她目前的存款,仅能支持一家人生活十二年,这还不算通胀、一家人生病的医药费,仅仅是生活费和徐子豪的干预费用。 “子星,子星?” 徐子星回神,扭头看李沅沅:“怎么了?” 李沅沅从床上坐起身,要下床:“我想出院了,你去帮我办出院手续吧。” 徐子星收起手机,从陪睡床上站起身,把人按回去:“医生没说您能出院,就在这儿多住几日,也趁这个机会休息休息。” “可你哥明天有融合活动。” 徐子星想了想:“我晚点回香港,明天我带他参加活动。” 李沅沅忧心忡忡:“这样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一家人都依靠徐子星的收入过活,她一边担心耽误了徐子星的工作,尽量把家事往自己身上揽,另一边在徐子豪的事情上,很多时候又不得不依靠徐子星。这就变成了一种很矛盾的心态——需要,又不敢提出要求。 徐子星知道李沅沅的心态,也知道她需要宽慰,可她自己压力也很大,此时已是无力再给李沅沅情绪价值。 恰好这时手机进了一通电话,徐子星借故离开病房,去走廊接。 “你好,我是徐子星。” “徐律师,”电话那头的女人带着明显的哭腔,“我是乐乐妈妈。” 乐乐是安睡丸事件中需要换肾的男孩。 听见她的哭腔,徐子星以为乐乐出事,急道:“怎么了?乐乐还好吗?” “我们已经排到肾源了。” 徐子星松一口气:“那是好事啊。什么时候手术呢?” “一周后。” “排到肾源就好了,现在肾移植手术很成熟,一般没问题的,放宽心。乐乐状态还好吧?” “挺好的。” 徐子星放下心,就要结束通话,电话那头,乐乐妈又哭道:“徐律师,帮帮我们吧!” 徐子星心一提,走到窗边,隔绝掉走廊的喧嚣:“你说。” “医院跟我们说,肾源加手术费,得四十万左右,后续还得长期服用免疫抑制剂,每个月要两万左右……” 乐乐妈泣不成声。 “那头一年就得六七十万。”徐子星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平台给了你们多少赔偿?” “五十万。” “那这连头一年都维持不了,后续几十年怎么办?” 乐乐妈在电话那头大哭不止:“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原以为排到肾源,乐乐就能活下去……不仅是乐乐,现在还有另外一个孩子也需要换肾……徐律师,您能不能帮帮我们……我们想活下去……” 徐子星也红了眼眶,闭上双眼,无力道:“可我现在已经不是康福的主办律师了……我……” “徐律师,求求您了……帮帮我们吧……” “抱歉……” 徐子星含泪挂上电话,双手撑到墙上,低垂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砸在走廊灰白色的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