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师弟回答:“真人已去了北境小天山,不知归期。” 长若苓是国师清尘真人的唯一嫡传弟子。 师父和师兄们护佑她长大,予她最完美的童年时光。 而她如今,却连师傅的行踪都不知道。 悔恨涌上心口,长若苓舌根都发苦:“是我不孝……” 师兄们一句接一句安慰她。 “真人从未怪过你,小师弟无需自责。” “就是,这么没回来,快去给祖师爷上柱香,让祖师爷保佑你万事顺遂。” 半个时辰后,太清宫三清殿内。 换了一身白衣道袍的长若苓手持三炷香,恭敬地跪在祖师爷神像前虔诚叩首。 “不孝弟子长若苓敬上,求祖师爷给弟子指一条生路。” 说完,她小心翼翼将香插入香炉。 岂料这时,殿外闪过一声惊雷巨响。 下一秒,那香拦腰折断,砸在地上! 香灭了…… 长若苓动作一顿僵在原地,神色无措。 不等她回神,一阵喧闹从门外传来。 “太清宫自诩修道之人普渡众生,竟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长若苓匆忙起身出去,一眼便看见人群中神色怨毒的齐夫人。 她穿着素衣,面容憔悴。 见到长若苓,当即便跪下哀求:“南天师,让千殇娶如涵进门,全是我老婆子一个人的主意!” “可我只是想我齐家有后,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别害我的孙子!” 见状,来上香的百姓们窃窃私语。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太清宫的人若真做出这种事,还有何资格担当国庙之名。” “竟让自己的婆母跪地求饶,真是大逆不道!” 一句一句,像是刀子一样扎进长若苓心口。 师兄弟们满脸正色,一遍遍解释:“我们小师弟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可没人信,议论声越来越大。 甚至有人丢了香,嚷嚷着要去陛下面前告御状。 长若苓看着,心口泂泂往外淌血。 方才还干净整洁的太清宫,她才回来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一片狼藉。 太清宫养她十余载,师父和师兄弟更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 她如何能让太清宫累世声名毁在她手里。 长若苓硬生生逼退眼中泪意,咬牙上前:“齐夫人,那孩子我会救。” “到时,我也愿承受太清宫鞭笞之刑,以正自身与太清宫清名。” “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与流千殇和离!” 事到如今,一切已无可挽回。 她欠流千殇的,她还。 一张换命符,换一场自由,了此情劫。 长若苓看向众百姓扬声道:“从此以后,我长若苓与齐家再无干系。” 齐夫人眉眼瞬间染上喜色,被丫鬟从地上扶起:“这可是你说的!” 师兄弟们面色一紧,刚忙劝说长若苓:“不可!” 太清宫鞭笞之刑非比寻常。 那戒鞭是用铁丝编织成,上面满是坚硬倒刺,一鞭便能叫人遍体鳞伤! 只有严重违背宫规律法之时,才会动用。 可长若苓心意已决。 她是国师亲传弟子,纵使师兄弟们不愿,却仍需依她的命令,请出戒鞭。 长若苓跪在长街上,百姓奔走观望。 第一鞭,长若苓的背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第二鞭,尖锐铁丝勾进长若苓的肉中,扯下时,灵魂都仿佛被撕裂。 齐夫人出了口恶气,扬眉嘚瑟。 周围百姓却换了话。 “愿意受刑自证清白,也愿和离,想必也没有齐夫人说的那么过分。” “是啊,太清宫庇福我们多年,必然不会做出这些事情。” 听见这些,长若苓才松了口气。 待到行完刑时,她唇角溢出鲜血,已经无法动弹。 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说:“劳烦,劳烦师兄弟替我拟一份和离书来……” 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我不同意。” 第8章 是听到消息急急赶来的流千殇。 他眉宇间尽是慌乱,又惊又怒。 长若苓阖了阖眼眸掩下心痛,只是说:“三日后来取符。” 说罢,便在师兄弟的搀扶下,回了宫内。 她刚染鞭伤,没有气力制符。 权衡再三,长若苓又吃下一颗透支生命的补药,才开始闭关。 三日后。 长若苓闭关结束。 推开房门时,她已是面白如纸,脚步虚浮。 三日三夜未曾合眼,她如今只凭借一口气吊着。 不想刚出来,便撞见守在门口的流千殇。 他眼眸泛红,布满血丝,像是已经守在这里整整三日。 一见到长若苓便上前将人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 长若苓连半分挣扎的力气都无。 她咽下苦涩,声音不复清越:“和离书带来了吗?” 流千殇眉头紧拧,眼中满是惊人执拗:“我不会和离。” “孩子我要,你,我也要。” 长若苓只觉呼吸骤停,心口像被千万根针一同刺入。 她眼眶发涩,看向流千殇,模糊泪眼中攒出一个淡淡的笑。 “是你跟我说过的,做人不能如此贪得无厌。” 她已经没有第二条命再去让他折腾了。 长若苓将折成三角的符咒递给他。 “让柳如涵随身戴着它,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 流千殇伸手正要去接。 却又听长若苓如死水般的声音:“孩子生下来,我们两清。” 流千殇一顿,许久没有动作。 好半晌,他抬手接过:“我将符送回去,马上就来接你。” “若苓,我有我的责任,但我爱你这件事,无可置疑。”6 话落,他转身离开。 长若苓痛意噬心,神魂都宛如被撕裂一般。 体内的断情蛊又发作了。 长若苓已经不愿去猜这话有几分真假。 耳边回想起这些天听见的流言。 “齐将军为了新夫人半夜去八珍阁买龙凤糕。” “有人说了句新夫人身份低微,齐将军亲自去求丞相将她收为义女。” “桩桩件件,足可见情见意。” 长若苓胸腔中仿佛有无数虫子在一点点啃噬心脏,那痛绵延不绝,永无止境。 她眼中酝满了灰暗的雾,裹着无数哀伤和抓不住的未来。 喉头涌上一阵腥甜,她蓦地一口血喷出,往后倒去。 眼中最后留下的只有流千殇的背影。 他步履匆匆,没有回头…… 长若苓再次醒来,是被生生痛醒的。 几个师兄弟围在床边,神色担忧。 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问:“我昏睡了多久。” “两日。”大师兄回答后又焦急道,“小师弟,你到底是怎么了?” 无论是断情蛊还是换命符。 长若苓都没告知他们。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又问:“有人来找过我吗?” 众人面面相觑,摇头。 长若苓想到流千殇离去的话,神色只余空洞麻木。 他又一次食言,她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只是心脏为何还是如此痛? 她缓了缓,轻声道:“我要进宫面见陛下。” …… 紫宸殿外。 “臣乃太清宫弟子长若苓,请陛下允臣与国公府流千殇和离!” 长若苓跪在那里,等候到双膝青紫。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终于出来,神色复杂。 “若苓姑娘,陛下政务繁忙,没空见您,您回去吧……” 长若苓攥紧手,回想起当初。 陛下原是不赞成她与流千殇成婚的,是她执意要嫁。 以至于,身边的人都对她失望透顶。 可那时的流千殇,是只会冲他朗笑的少年:“若苓,若陛下当真不同意,我愿放弃世子之位和荣华富贵,与你从此浪迹天涯,我们去北境看雪山,去大漠看落日……” 回忆如藤蔓疯涨,缠上心脏,疼得她发抖。 情关难过。 长若苓深深叩首:“陛下不允我和离,臣便在这里跪到陛下愿意见臣为止。” 大太监叹了口气,又转入殿中。 不知何时,雨滴淅淅沥沥落下来。 春日的雨不比寒冬凛冽,却如针刺般穿身跗骨。 长若苓本就虚弱至极,硬挺着跪了一日一夜。 再也支撑不住,直愣愣往地上栽去。 雨越来越大,大太监撑着伞走过来,无奈劝慰:“姑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忍一忍就过去了。” 长若苓满身狼狈,凄然惨笑。 她本可以忍受孤寂,如果她不曾感受过那般炽热又独一无二的爱。 流千殇没错,他只是不该对她许下那些只要她一个人的承诺。 这时,一道熟悉人影远远走来。 是流千殇。 长若苓心中一惊,以为流千殇是来阻拦她。 不料流千殇目不斜视走过,在殿门口跪下。 “臣流千殇求见陛下,想为未出世的孩儿求一个爵位,以袭国公府门楣。” 第9章 哀莫大于心死。 长若苓只觉得好冷。 然而心脏又无法抑制地灼痛,如时刻受地狱之火煎熬。 不多时,殿内传出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允!” 这一刻,长若苓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