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那被挂起的衣裳,他笑道:“女郎是真的,不拘小节啊。” “情况危急,多有冒犯。” 楚序闻言一笑。 按照现下的风俗,大家都默认吃亏的必是女子,而高闻雁却觉得是她冒犯了。 于是他轻笑道:“多亏了女郎相救,何来冒犯一说。” 山中的气温不比外面,即便已经六月,入夜后高闻雁仍感到一丝寒冷。 楚序又烧了起来,高闻雁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此刻正蹲在他面前,一筹莫展。 他微微睁开眼,安抚似地笑了笑,又轻轻抓住她的手。 “冷。” 高闻雁顺着力道坐在他身边,两个人靠在一起,确实比一个人要暖和得多。 看这个情形,今夜八成是要在洞里度过了。 一夜未归,家中必是急成一团,高闻雁已经能想象到高夫人的怒火。 她看向身边的人,纵使已入睡,楚序却依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高闻雁本想将手抽出,低头却见他面色苍白如纸,虚弱得宛如下一刻便要碎开来。 她抿抿唇,终究是由着他去。 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果然是一片冰冷。 于是高闻雁好心地将外袍扯过来一点,将露在外面的手也盖住一些。 换作上一世,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和楚序躲在一个狭小的山洞里,相互取暖。 夜间,楚序又咳了一次血。 高闻雁有些无奈,这下两人都凑不出一件不染血的衣物了。 楚序昏昏沉沉地枕着她的肩膀睡去,高闻雁却毫无睡意。 她把玩着随身携带的小匕首,火焰随风乱窜,映着她脑里闪过的无数念头。 天蒙蒙亮时,知行终于找到了他们。 “站住。” “在外边候着。” 听到楚序微哑的声音,高闻雁才发现他早已醒来。 楚序松开手,高闻雁腕间顿感一阵凉意。 他将外袍披回高闻雁身上,转身去穿起自己的衣裳。 经过一夜的烘烤,衣袍暖烘烘的,只是干涸的血迹仍旧夺目。 他是休息好了,高闻雁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腿都麻了,一时竟站不起来。 楚序隔着火光朝她看来,嘴边若有似无地挂了一抹浅笑。 其实楚序这个人,但凡接触他多一点,便知他性子最为淡漠,谁见了都不会将他与温柔二字扯到一起。 然而短短几次见面,高闻雁却时不时会生了错觉,觉得楚序是有些许温柔的。 应当是自己对人有见解的独特吧,高闻雁如此安慰自己。 毕竟林谦那样的,曾经她也以为只是个冒着傻气的单纯书生。 楚序伸手扶起高闻雁,倒仿佛高闻雁才是受伤的那个。 “小将军。” 他凑到耳边,轻声道:“我们又多了一个秘密。” 高闻雁觉得痒,不禁缩了缩脖子。 再看过去,只见楚序神色如常,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果真是她的错觉。 楚序踏上马车,转身看向高闻雁。 “你不若先与我一道回相府,换身衣裳再走。” 她低头,上面果然还有楚序昨夜嗑的那一口血。 若是这样回家,怕是说不清。 高闻雁扫了一圈,一人一匹马,刚好没有她的份,她只好随楚序进了马车。 虽然知行已经给上过药,然而旧疾未愈,又添新伤,楚序不免露出疲态。 待马车缓缓驶入相府,知行唤了好几声,里面都没有传出动静。 知行担心楚序的伤情,斗着胆上前稍稍揭开帘子,才发现二人皆已入睡。 他们互相依着,连垂下的发丝也在彼此交缠。 楚序的一只手仍横在高闻雁腰前,为她减少马车的颠簸,也防止她睡得太死,一头栽了下去。 正是晨光熹微,日光随着被撩开的缝隙钻入马车,轻轻柔柔地照在楚序脸上,衬得他一张脸苍白而透明。 他睁开眼,对上知行震惊的神情,仿似窥见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 他目光一凛,知行便知失态,赶紧放下帘子,退了下去。 光线暗下去后,高闻雁微微皱起的眉头这才松了。 楚序静静地望了她半晌,无声地笑了开来。 平日里分明处处戒备于他,见到他就跟竖了毛的小猫似的,浑身警惕。 此时却草率地在自己身边睡得昏沉,一副乖巧模样。 又见她眼下微微泛青,显然是许久未能好好入眠。 过了半个时辰,高闻雁仍没有醒来的迹象。 楚序略一琢磨,怕她回家晚了不好交代,是以终于把她叫醒。 守了一夜,高闻雁只觉困倦无比,没想到闻着车内的熏香,自己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揉揉眼睛,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近辰时。” 高闻雁霎时清醒了过来。 辰时? 这回家不妥妥地要被家法伺候? 顾不上其他,高闻雁急忙去找楚盈要了一身外袍。 岂料一穿上,才发现那袍子短了一截。 然而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原想偷偷摸摸从后门溜回房,结果将军府周边都安排了暗哨。 远远一见她的身影,就已经有人去禀告给高将军了。 第13章 楚相有一颗向佛之心 高闻雁跪在堂前,高夫人果真气急,拿了鞭子就要家法伺候。 还是高将军将她拦了一拦。 “雁儿身上的伤才刚好,你这一鞭子下去,又得回去躺着了。” 高夫人怒道:“一晚上消失不见,招呼也不知道打一个!你说,你究竟干嘛去了!” “娘消消气,雁儿平安回来就好了。” 高闻庭看着苗头不对,赶紧上去劝一劝。 关于夜不归宿的理由,高闻雁想了一路,到底没想出个完美的说法。 她只想赶紧糊弄过去,大不了挨一顿打就好了。 于是她信口胡诌道:“和友人一起喝酒来着,不想竟喝醉了,未来得及给家里传话。” “你那友人也喝醉了?就无人能给家里道一声了?” 高闻雁只得硬着头皮。 “是,都醉了。” 高夫人被气得头疼,指着她,“你”了好几个,却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也不怪高夫人这般生气。 府上才刚出了细作,在这个节骨眼上,高闻雁却莫名消失一夜,把大家给急坏了。 昨天夜里整个将军府灯火通明,无一人入睡。 探子来来去去,无一例外,都没有高闻雁的消息。 就在他们心凉到谷底时,高闻雁回来了,只抛下轻描淡写的一句“喝醉了”。 高闻雁很理解他们心情,也万分愧疚。 然而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告诉他们,昨夜是和楚序待在一起的。 “是女儿做错了,娘罚我吧。” “罚!怎么不罚!?” “不狠狠揍你一顿,你不长记性是吧!” 高夫人说着就要拿起鞭子。 说来也巧,那传报的家丁来的正是时候,于是高高举起的鞭子又一次被放了下来。 将军府在这一天迎来了一位稀客,当今圣上的第八子,恭王。 当今太子虽昏庸,却是实打实的嫡长子,乃杨皇后所出。 之前民众呼声最高的其实是二皇子,然而两年前一场大病带走了他。 恭王因为二皇子去世伤心不已,不仅改吃斋食,更是在府上建了个庙宇,说要为二皇子祈福。 皇上听闻,感动不已,终于开始逐渐注意到这个皇子。 后来民间发生灾情,恭王不仅带头减少府中开支,又大开粮仓,振济救灾。 一下便从名不见经传的八皇子,跃为恭王殿下。 大家都以为恭王初露锋芒,之后会更活跃于朝堂之上,然而恭王十分低调,行动与以往无异,依旧吃斋、祈福。 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今日破天荒地来了将军府。 高家的人无一不震惊,而高闻雁却也因此逃过了一顿毒打。 高将军遣人去将高闻溪叫回来,又使眼色让高闻雁赶紧溜回房里。 末了,理了理衣冠,携着高闻庭出门迎接去了。 身体分明累极,她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碧喜推门进来时,精神情况不比高闻雁好到哪。 要留意那厨子的消息,还要去查京城这股“防小人”的风气,完了高闻雁失踪一夜,她还要去找人。 碧喜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个三头六臂来。 “小姐,奴婢去打听了一下。” “那安王遇刺前曾去了一趟恭王府,正好赶上道士祈福,那道士便顺便给安王卜了一卦。” “正是那句‘六月初,防小人’,谁想过两日当真在府上遇刺了。” 快速从床上坐起,高闻雁问:“恭王可还在?” “是,将军和二公子正陪着在品茗室喝茶。” “大哥去哪了?” “大公子一早就出去了,似是赴约。” 见到高闻雁,高将军不禁皱眉。 她不好好休息,跑来做什么? 然而他还是笑着介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