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已经将东西都差不多收拾好,一看到我就笑眯了眼:“囡囡,都说了不用你来接。” 见到奶奶精神很好,我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我拿出演出票,说:“奶奶,今晚带你去看演出。” 奶奶看向我身后,问:“孙女婿……又有事?” 我浑身僵了一瞬,随即笑着说:“这票就是他给我的,到时候他在剧场等我们,咱们一家人一起看。”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太确定。 这段时间,为了不让奶奶担心,我都是说段言光没有搬走,仍然和我住在一起。 要是又让奶奶看到我们不和睦…… 当晚。 我带着奶奶来到剧场。 我的身边空了一个座位,一直没有人来。 面对奶奶心疼的目光,我尴尬地对奶奶解释:“易洲他……应该是有任务耽搁了……” 奶奶欲言又止,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背:“奶奶只希望你能过得快乐。” 我眼眶一热,挽着奶奶的手用力点头。 重活一世,就算还是没能挽回段言光的心,至少我和奶奶不会再走上上辈子的老路。 这样就足够了。 演出很快开始。 我收拾心情,准备认真看看剧团演员是如何表演的。 这是我参与剧团排练那段日子养成的习惯。 前面一切正常,直到…… 一个穿着臃肿、短发凌乱邋遢的女人出场。 她的脸上化着丑陋的妆,上来一叉腰就开始撒泼骂街。 这角色无理取闹、好吃懒做,种种言行举止,都在影射我! 甚至连剧情,都和我的经历完全契合! 他们……竟然排了一出戏,来讽刺我! 第8章 我呆呆地坐在座位上,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手脚都发麻。 脑子里只冒出一个念头:不能让奶奶看出来! 我强装镇定地扭头对奶奶说:“奶奶,要不我们先不看了,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去……” 话音未落,后排响起观众议论声。 “这演的这个胖子……我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啊?” “嗐,这不一看就是郝营长家的那个泼妇田琦芸吗!” “演的她啊?啧啧,那这演员还是太瘦了,也不够贱!” 奶奶瞪大了眼睛,颤巍巍地指着台上正在演出的闹剧,难以置信地问:“囡囡,他们、他们在演你吗?!” 我顿时慌乱至极,连忙去拉奶奶的手,艰难地否认:“不……不是……” 我没说完,奶奶已经猛地站起身,激动地大喊:“别演了!你们别演了!我孙女哪得罪你们了?!别演——” 激动的话音戛然而止,奶奶忽然神情痛苦地捂住心脏,直直仰倒下去。 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一般。 我只能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大喊:“奶奶——” 卫生院。 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半夜。 我呆呆地坐在走廊,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我已经很努力想要改变自己、扭转命运,也很努力地想要让段言光和周围人看到我的转变。 为什么奶奶还是变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一双军靴在我眼前停下。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头顶响起:“老人怎么样了?” 我一怔,抬起头,就对上段言光那双淡漠的眸子。 怒火瞬间冲到头顶,我移开视线,冷冷开口:“你来做什么?” 大概是从没有被我用这种态度对待过,段言光难得地怔了瞬。 他沉默片刻,声音缓了几分,说:“我临时有任务才没去剧场。” 我猛地站起身,愤怒地瞪着他:“所以那两张票,真的是你给的?!” 段言光神情微微一变,还没开口。 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大门打开,医生走出来取下口罩,沉重地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他身后,几名医护将转运床推出来,白布蒙过了奶奶的头顶! 轰! 我身形一晃,险些倒下去。 段言光眼疾手快地扶住我,剑眉深深拧起:“田琦芸……” 我听不进任何,一把将他挥开,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奶奶!奶奶——” 我趴在奶奶单薄的身躯上,眼泪不住地滚落。 耳畔仿佛又响起了奶奶的声音。 “我的囡囡,只要幸福快乐,奶奶就满足了。” “囡囡,你瘦了。” “护士给了几块绿豆饼,奶奶不爱吃,给你留着呢。” “……” 明明音容宛在,可不管我怎么哭喊,奶奶都不会再笑眯着眼,温柔地叫我一声“囡囡”了。 我的心像是被人生生撕开了一般,痛到了极致,连指尖都难以抑制地疼。 我忍不住怨恨自己,要是不把奶奶从乡下接过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要是不带奶奶去看什么戏,奶奶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刺激…… 段言光走上前来拉我:“够了,田琦芸,人死不能复生。”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猛地推了他一把,愤怒地大吼:“你有什么不满都冲我来啊!为什么要逼一个老人?!” 段言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闻言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他严肃地说:“田琦芸,你奶奶都死了,还没能让你改掉无理取闹、血口喷人的坏毛病?” “污蔑军人,是要负责任的。” 我满脸泪痕看着他,才发现自己对他的爱意已经在奶奶倒下的那一刻彻底消散干净。 我抹去眼泪,轻声问:“段言光,你是不是特别嫌弃我?” 不等段言光回答,我转过身,握住奶奶冰冷的手,继续说:“正好,我也不爱你了,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丢人。” 身后,段言光的声音更加冷厉:“你又说什么胡话……” 我回过头,平静地看着他。 大概是我眼里一片死寂,让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空荡的走廊里,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段言光,我们离婚。” 第9章 在今天之前,我从没想过“离婚”两个字会从我的嘴里说出来。 但此刻,我却发现这话也不是那么难说出口。 段言光,我她也不是那么无法放下。 然而,一向泰山崩于前也依然沉稳冷静的男人,听到这话却赫然变色。 过了半晌,他才不可置信地问:“你要离婚?” 他紧皱起眉,语速骤然变得急促:“田琦芸,你奶奶才刚去世,你要闹也看看时候!” 到了这种时候,段言光还是觉得我在闹。 我心里没有掀起一丝涟漪,只转过身说:“等葬礼结束,我会去把东西搬出来,你可以回你的房子去住了。” 最后,我丢下一句:“我等你的离婚报告。” 话落,我扶着转运床撞开段言光的肩,直接离开。 段言光没再追上来。 奶奶的葬礼办了三天,段言光都没再出现。 奶奶下葬后,我回到大院。 房子还是和我几天前离开时一样,唯独桌上多了一张纸——离婚报告。 我看着“段言光”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心脏还是无法抑制地抽痛了一下。 原来段言光讨厌我到了这种程度,连离婚报告都是签好放在这里,不愿意亲自给我。 我深深看了一眼他的签名,抿紧唇,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我轻轻吐了口气,喃喃道:“段言光,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我不能再走上辈子tຊ的老路,从今以后,我要开始属于我的新生活。 …… 部队。 段言光刚执行完任务回来,大步走向办公楼,脑子里却满是田琦芸的身影。 距离医院匆匆一别已经一个星期,她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 这次回去要跟她好好谈谈,毕竟他从没想过要离婚…… 这样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