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云深完全没想过这句话能从江惟棣嘴里说出来。
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忍住伸手探了一下江惟棣的额头,又远眺了一下天边。 江惟棣没有发烧,太阳也没有从西边升起。 封云深啧啧两声,满脸不可思议:“你能想通,这真是天下奇观。” 江惟棣抿唇,残留的酒让他的嘴唇殷红,看上去仍是有几分病态。 “我也不清楚,突然在某一个时候,好像就放下了。” 或许是跟小澈聊天的那一次,又或许是见到穆筱皖对封云深的担忧。 他虽然还是放不下穆筱皖,却没有那么执着了。 如果穆筱皖离开他,能活得更开心,那么,他是愿意的。 “我真的很爱她。” 江惟棣干脆将酒坛抱在了怀里,一点看不出落雁城少城主的样子。 封云深却是讥笑一声:“谁不是呢?” 江惟棣只能听出他浓浓的嘲讽。 他也没反驳,只是开口问他:“你有没有觉得,从筱皖把我带回医馆开始,她跟以前就不太一样了?” 将江惟棣带回医馆的,是五年后重生回来的穆筱皖,已经不再是封云深一直陪着的那个。 封云深果然脸色一变:“她确实变了很多。” 他可以说是最了解穆筱皖的人,她有了一点点变化他都能察觉到。 江惟棣下意识问:“她都变了,你还爱她?” 封云深又换回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又如何?” “没错,她是变了很多,成熟了,稳重了,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的表情无比的正经,这是江惟棣第一次没有在他的狐狸眼中看到戏谑。 “但她骨子里一直都是那个善良的她,她还是她。” “况且,既然我爱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哪怕是变成一抔黄土,我也爱她。” “你不用在这里挑拨我跟她的关系,江惟棣。” 说着,封云深伸了个懒腰:“你赢不了我。” 江惟棣只是笑,没再说其他。 一时之间,氛围有些凝固。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穆筱皖的声音。 “换药了。” 穆筱皖走出来,却没在院子里看见封云深。 她咬牙切齿又喊了一声:“封云深!” “往上看,穆姑娘。” 封云深的语调七拐八拐,嘴角的笑更是有几分轻佻。 他看着下方已经皱起了眉的穆筱皖,仍是不怕死的继续挑衅:“多叫我几声我就下来。” 穆筱皖扫过坐在他旁边的江惟棣,叉腰喊道:“封云深,我数到三!” “一!” 封云深敏锐地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怒气,极快地在江惟棣肩膀上拍了一下。 “二!” “这么凶的女人,就让兄弟我替你挡下了吧。” 说完,封云深就自己喊了一声:“三!” 然后,他快速地下了屋顶。 对于他的挑衅,江惟棣一笑置之,可那笑,怎么看都是无奈的。 他垂眸看着下方。 封云深躺回了贵妃椅,而穆筱皖动作娴熟地给他换药。 时不时的,也不知道封云深又嘴欠的说了什么,引得穆筱皖去戳他的脑袋。 他也不躲不避,笑眯眯地任穆筱皖戳他。 这还是江惟棣第一次见这么活泼的穆筱皖,他只觉得眼中的所有景色都明亮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到底没忍住:“筱皖。” 穆筱皖抬头看过来:“少城主是觉得房顶上的风景更好?” 江惟棣笑了一下:“确实更好。” 他看了一眼天边如血的夕阳,沉声道:“穆筱皖,我要离开洛水镇了。” 穆筱皖和封云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意外。 “你在洛水镇待了这么久,也该回主城了。” 穆筱皖没做他想。 可封云深刚刚才跟江惟棣聊了一会,他知道江惟棣绝对不是简单的离开。 江惟棣知道穆筱皖对他没有感情,但见她一点挽留之意也没有,心里头还是觉得苦涩。 他强笑:“嗯,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穆筱皖和封云深再一次意外。 江惟棣三番几次出现在洛水镇,就是为了穆筱皖,现在,他却说以后再也不来了? 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穆筱皖还是松了口气。 她点头:“回去的路上,一切小心。” “嗯。” 紧接着,就是良久的沉默。 几人相顾无言。 “我再坐会儿就走了,你们不用管我。” 江惟棣道,可真的看见下方的两个人直接转身离开,他又只剩下苦笑。 天色渐晚,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被夜幕吞噬。 微凉的风掀起江惟棣的衣摆,上下翻飞。 江惟棣喝下最后一口桑落酒,拉了拉衣襟。 他站起身,再次看着下方的院落,薄唇轻启:“再见。” 说完,他几个翻身,消失在屋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