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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酱清爽微辣,与新鲜的海虾一起食用,十分惊艳。

但小婉腹内空空,这辛辣入了肚便不适起来。

见她吃完,他还算满意,又亲自盛了一碗鲜菇汤,推至她的面前。

凌琰举止异常,小婉益发不安,终是忍不住问道,“公子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笑道,“先吃完。”

说着话,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鲜菇汤,自顾自喝了起来。

大概是雨后新出的野菇,因而十分新鲜滑嫩。小婉从前在营中也采过野山菇,蒸熟凉拌了佐以肉酱,抑或炖成野菇汤,就着粟米饭吃。

她做的野山菇汤佐料简单,自然比不得兰台的庖人。

那又怎样,大表哥很喜欢。

她想尽快知道凌琰肚子里到底盛着什么坏水,装着什么诡计,便也听命将鲜菇汤喝了个干净。

她已经饱了,但凌琰还往她盘中夹了几块清蒸笋尖,“多吃些。”

笋尖脆爽多汁,大抵也是这几日才冒出来的。

小婉轻声道,“奴已经饱了,公子有什么吩咐便直言罢。”

他自行斟了一觞酒,开口时语气淡淡,“可见过木牍了?”

小婉自袖中取了木牍出来,徐徐放在杯盘一旁,问道,“公子这是何意?”

那人眸光罕见的柔和,“随你写。”

小婉想,随她写,那必定是回家。

她只想回家,再没有别的愿望。

小婉眉心一动,轻启朱唇正要说话,那人却早把她的心思摸透了,在她开口前便重点强调了注意事项,“除了回家。”

小婉垂下头,将将生出希望的心也渐渐往下坠去,好一会儿将木牍推给了他,轻声道,“那奴再没有别的要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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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没有生气,复又将木牍推了回来,不疾不徐道,“君子协定还作数。”

小婉抬眸看他,那人目光灼灼,又递来一支狼毫,“随你写。”

就差把“只要不再生气”挂在嘴边了。

不怪她见钱眼开,若是君子协定还在,只有钱才能解决她的困局。

小婉没出息地心头一热,这个人虽总是霸道无礼,亦总是出口伤人,但偶尔也能说句人话,亦能偶尔做点儿人事。

这样的时候不多,小婉敏锐地察觉到这是极其难得的机会。

因而确认道,“公子当真由着奴写?”

她在凌琰的一双凤目里看见自己亦是目光灼灼。

那人点头,“当真。”

小婉心潮澎湃,她接过狼毫笔,恨不得写上“明刀五百”。但转念一想,满了五百她便能回家,而凌琰又不许她提回家,因而便不能写五百。

那便收着些,写个四百九罢。

她果断落笔,狼毫一勾,便写出“四”的一笔来。

她的小篆是大表哥亲自教出来的,她知道自己会写出十分好看的小篆来。

藏头护尾,凝练劲挺,体正势圆。

那人提醒,“收着,一百之下。”

小婉笔尖一顿,抬眸质问,“才出口的话公子就反悔了?”

凌琰微微凝眉,“谁知你如此贪心。”

小婉心道,小气。

小气鬼。

但百枚刀币已是她的十年。

小婉当即挥笔写下了“一百明刀”。她写得飞快,虽不再体正势圆,但总算把这十年落定了。

有凌琰的大印,他反悔不得。

小婉抬头看他,见他此时正微微笑着。

“可还赌气?”

“奴怎敢与公子赌气?”

他道,“那便是还气。”

小婉垂头不说话,只想拿着木牍赶紧离开茶室。

那人又问,“如何才不气?”

她是被生生地踩进了烂泥里,哪里是气与不气的事。

“奴是娼......”

她原想提“娼妓”的话,他却很快打断了她,“那是气话。”

从来没听过他辩解什么,这个人生来便是金尊玉贵,十分皮肉里九分都是傲骨,他也从来不屑做辩解的事。

他说他就是燕国的礼法。

向来都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旁人只有恭敬听从的份儿。

那人竟破天荒地又补了一句,“以后不会再说。”

那人又道,“也不会再吓唬你。”

小婉不解,抬眉看他,那一双一向犀利的凤眸少有的温润。

他大抵说的是要差人将她打发到大营做营妓的事。

原来不过是在吓唬她。

原来燕国大公子也会认错。

可那又怎样。

他终究不是良人。

小婉心里盘算着,君子协定是唯一的出路。

如今才几日,便有了一百明刀。只要好好侍奉他,哄着他,骗着他,想来四百明刀亦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既如此,那便走一步看一步。

他日若有了别的机会,定要好好报那一夜之仇。

总会有机会的。

她想明白了,便乖顺笑道,“那奴便不气了。”

他纠正道,“我。”

第76章刺客

小婉没有不应的,垂眉依言说道,“我。”

“以后还喝汤药吗?”

“公子说不许我再喝。”

“无病不喝,有病还不喝么?”

小婉把木牍紧紧握在手心,答应得也痛痛快快,“都听公子的。”

那人眸中显而易见地含着笑意,又问,“搬去青瓦楼守夜,一月两明刀,愿是不愿?”

小婉有心揶揄他,“公子不嫌小婉脏了?”

那人脸色一沉,“你怎么如此记仇?”

小婉笑笑,再不说话。

室内静默了好一会儿,那人轻缓垂问,“你想怎样?”

她心里惦记着赚钱,因而浅浅笑道,“小婉身子不好,为公子守夜是苦差事......”

偷偷抬眉瞟了凌琰一眼,那人眸色一深,似墨一般浓得化不开,此时正垂眸窥她,意味不明。

“说。”

那人耐心催道。

小婉腆着脸,“两明刀不够。”

管凌琰同不同意,必要趁他今日认错,好好地敲上一笔。

来日方长,需为自己多多争取薪俸才是良计。

没想到那人“嗯”了一声,竟痛痛快快地应了,“那便三枚。”

小婉不贪心,像兰台其他寺人需辛劳一年才十枚明刀,如今她只需在他卧房之外守夜,一月便有三枚,这样的好事可真是不多见。

这般好说话的公子也真是十分罕见。

小婉一双翦水秋瞳抬起,细细打量着凌琰。

那人凤目如炬,灿若星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其中掩着,若隐若现,难以分辨。

酒使他的面色生了少许的红。

其人眉目如画,削薄的唇畔沾着一点酒渍,在烛光下闪着晶亮的光泽。他含着笑意,手中的酒觞微微轻晃,举手抬足难掩贵气风流。

烛花摇影,钟鸣漏尽。

小婉低声开口,“公子醉了。”

她寻了个要去喝药的由头便退出去了,这杯盘狼藉自有寺人来收。

那人并没有拦她。

转身拉上木纱门时秀眉一抬,见那人缱绻的目光紧追而来,星眸微转,波光潋滟。

这一夜过去,仿佛许多曾不以为意的都有了微妙的变动。

但无论如何,小婉开始试着与凌琰和平共处起来。

没有落笔的君子协定束着两人,她安心侍奉,他也克制有礼。

他是燕国将来的国君,满腹的韬略谋算,必是深知讲信修睦才是长存的正道。

小婉奉命从听雪台搬到了青瓦楼,他的卧房依旧是老样子,但案脚上锁着的铁链早就没有了。

赤尾红鲤纸鸢依旧在屏风后的壁上挂着,那是青瓦楼唯一的亮色。

她不必做太多活计,白日只需清扫他的卧房,那是他不许旁人进入的禁地。若是他在,便只需在一旁侍奉笔墨,偶尔炖一次鱼,给他做些粗茶淡饭。

若合了他的心意,便自竹筒抽出木牍来,狼毫一挥,写上“刀币一枚”。

他的小篆劲骨丰肌,苍劲有力,他的大印使最不值钱的木牍成为与明刀一样的货币。

他甚至还得意道,“说了不难,便是不难。”

小婉心中一暖,不禁握紧木牍,垂头盈盈笑了起来。

她极少在凌琰面前笑,好的时候又觉得他似乎也没有那般差劲。

好在他白日留在兰台的时候不多,听说魏使就快走了,但燕庄王的身子却益发不好,甚至连朝会都极少出席了。

有一回听见凌琰与陆九卿议事,说起公子许牧频频出入扶风府,与扶风往来十分密切。又听说称病不出数月的王叔,如今亦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小婉得闲便问起槿娘,“扶风是什么地方?”

她不知道扶风,槿娘也不欺她没见过世面,反而笑道,“扶风是王叔的府邸,姑娘以后便知道了。”

小婉便分析公子许牧原来是与王叔私下来往。

燕国各方势力亦是错综复杂,而兰台便地处权力的中心。

自二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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