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苡一直捂着胃冒冷汗的样子,倏地明白了什么。 想起她一直以来的低调,苏冉不敢多耽搁,赶紧扶着她坐下休息,随后匆匆帮忙取了药。 服下药,温知苡的状况才稍微好转,但依旧没有力气。 “你到底病了多久?你家人知道吗?” 苏冉帮她擦了擦汗,一脸怜悯。 温知苡虚弱地靠在长椅上,还有些喘不上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冉想起以前在南岭医院时,温知苡总会帮她所谓的亲戚开处方药,现在回想只觉得怅然。 “你自己是医生,为什么不早接受化疗?” 温知苡垂着眼睑:“化疗也只不过是多延长几个月寿命而已,没法痊愈。” “你还这么年轻,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苏冉劝慰道。 温知苡笑了笑,眼底的情绪微微恍惚:“相比浑身插满管子地躺在医院离去,我宁愿最后走得体面一些。” 她顿了顿,嗓音沙哑:“身为医生的体面。” 闻言,苏冉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她,心情压抑又沉闷。 大家都是医护人员,目睹生离死别是他们工作的常态,但亲自经历却又是另一回事。 “去找院长吧,现在医术这么发达,总有办法的……” 苏冉哽着声,说不上是自我安慰还是在给温知苡活着的信念。 温知苡笑了笑,想跟往常一样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放心,手中的手机却差点滑落。 苏冉眼疾手快拿稳她的手机,正要递过去,却蓦地看到了亮着的屏幕。 “你的手机屏保,怎么是陆机长的私照?”她错愕问道。 第八章 深藏心底 温知苡微怔,这才想起前阵子太忙碌忘了将手机屏保换掉。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看着苏冉愕然又关切的眼神,温知苡也不好再隐瞒。 第一次,她对身边人全盘托出和陆钧瞑有过的曾经。 那些年懵懂的暗恋,和小心翼翼的追逐。 在一起的患得患失,再后来的分别陌路。 听完种种,苏冉满眼心疼:“知苡,你只是他生命中一个普通过客,不要把他当做你人生列车的终点,不值得……” 温知苡扯了扯嘴角,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道理她都懂。 但于她而言,陆钧瞑不仅是初恋的悸动,更是生命中救赎之光,岂是说放就放得下。 她从未想过打扰他,只想如十六岁时那般,默默藏在心底。 在苏冉的陪同下,温知苡回了宾馆休息。 当天晚上,突然下起了特大暴雨。 短短几个小时,降雨量便达到170毫米以上。 受暴雨影响,原本收尾的救灾工作变得缓慢,医护人员也更为忙碌。 温知苡只休息了一个晚上,便又开始投入紧张的救援工作。 身穿白大褂,她必须对得起这身衣服。 马不停蹄救援的同时,港口县城又传来了不幸消息—— 暴雨引发城区洪涝,城镇山洪,情况极为凶险! 此时无法从其他地方紧急调度医护人员参与救援,只能从临海救援队中进行派遣。 “我未婚,没牵挂,我报名!” “我有洪涝救灾经验,我也报名!” 一时间,许多人都踊跃站了出来,纷纷报名。 尽管多日的救援让他们眼眶淤黑,憔悴不已,但大家的眼神依旧炯炯之光。 温知苡也报了名,丝毫没有犹豫。 她看着在暴雨中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目光坚定无比。 只要祖国有需要,人民有需要,她定当全力以赴! 出发前夕。 温知苡吃了药,坐在房间中翻开手机通讯录。 她这半生性格清冷,没有太多长存的朋友,唯一交好只有一个闺蜜安安。 可安安远在新加坡,自己眼下的处境还是没必要告诉她,免得担心。 温知苡正要继续翻阅,温父的视频电话拨了进来。 她微愣,随即调整情绪摁了接通键。 “爸。” “知苡,爸听医院的老同事说你去临海市参与医疗救援了?”温父语气中透着满满的担忧。 温知苡心头一暖,笑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道理可是您教导我的。” “你又不会游泳,在那边一定要多注意安全。” 同为医生,温父明白自己女儿心中所想,更清楚她肩上的责任。 温知苡对着视频点了点头。 看着父亲两鬓微微泛白的样子,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病情。 “爸,有个事我想告诉您。” 她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说,更怕今天这通电话是最后一次。 “我……生病了。” 温父脸上的慈笑渐渐凝滞,看着温知苡的神色变得严峻。 “什么病?” 温知苡抿了抿唇,声音很轻:“胃癌。” 一时间,视频那端的的温父骤然红了眼眶。 他看着温知苡,久久没有回话。 两人都沉默着,静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温父沙哑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温知苡顿了顿,有些艰难出声:“四个月前查出来了,已经是晚期。” 视频一阵晃动,温父攥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温知苡不敢看镜头,泛红的眼眶溢满了泪水。 “爸,我的银行卡密码是妈的生日,折子在老家房间的保险柜里,密码是您的生日。” 她说着,嗓音不由自主变得哽咽。 “里面钱不多,但都是女儿攒下来准备给您的养老钱。” 视频电话那一头的温父红着眼,饱经风霜的脸竟有了无助的挫败感。 “知苡,你知道爸身为医生最痛苦的是什么吗?” 温知苡微怔,摇了摇头。 温父哽咽了一下,抬手挡住了双眼。 “是我当年没能救回你妈……” 他行医半生,救了无数病患,却对自己妻子的病束手无策。 而眼下温知苡的病,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温父布满皱纹的手在脸上抹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 “知苡,我们温家人不能轻言放弃。” 他一字一句认真无比:“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希望有曙光。” 温知苡看着父亲眼中殷切的期盼,她擦了擦眼角的水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糕。 “好!这次救援回去,我一定好好治疗,争取多陪陪您。” 温父郑重点头,眼眶也是湿润:“爸信你,你妈也会在天上保佑你。” 第九章 等我来接你 翌日,上午八点。 南岭救援队整装待发。 身为空中救援队的总指挥,陆钧瞑义无反顾驾驶飞机准备将所有志愿医生送往前线。 上了飞机,每个人的神色都极为凝重。 负责领队的刘主任看着众人,嗓音低沉:“此次奔赴前线,我们面临的是史无前例的救援工作,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众人听着他的话,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旁的苏冉深吸一口气,拿出被密封袋包裹的手机。 “我们各自给家里人留一段视频,然后把手机交给陆机长保管……若是有个万一,让陆机长将我们的遗言带回去。” 她话音刚落,众人纷纷看向正在驾驶舱全神贯注驾驶飞机的陆钧瞑。 陆钧瞑早已听到耳麦内传来的讨论声。 他看了眼监控显示屏内的众人,视线在温知苡身上微停顿一秒,随即移开。 “无上荣光。”微透着电波的沙哑嗓音,从广播内传来。 一时间,大家纷纷行动。 有人录视频,也有人在备忘录写文字。 温知苡握着手机,脑海中闪过父亲晒得黝黑的和蔼脸庞,心底涌上怅然。 父亲在西藏行医的危险,并不比此刻的自己要少。 但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一个先来。 她能做的,便是时刻谨记父亲的教诲—— 只有活着,才能在风雨中救助更多人。 看着不远处认真驾驶飞机的陆钧瞑,温知苡眸底的光微微晃动。 她打开备忘录,建立文档—— “愿父亲医者仁心,顺遂安康。” “愿所爱之人身体健康,起降平安。” 直升飞机降落在县城高楼平顶。 温知苡俯瞰整个县城,翻滚着黄沙的洪水汹涌流淌,被冲毁的房屋触目惊心。 在大自然的暴怒面前,人类所有的力量都显得不堪一击。 大家正欲下机舱,陆钧瞑的声音透过广播再次传来—— “空中第一飞行救援队为诸位保驾护航,我等你们平安归来!” 大家平静的脸色微微有些动容,有人道:“陆机长,我们等你接我们回家!” “好。”陆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