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上京府衙正式开始审理徐林两家的案子。
围观群众们兴奋地交头接耳,脸上都洋溢着热切的光芒。 好戏就要开场了! 府尹李志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沉声喊道:“肃静!” 本来为了两家的面子,他是想清场不让旁观的。可勇毅侯徐大标大手一挥,坦荡道:“不用!我徐家没做亏心事,不怕人讲!让他们听!” 只女眷的名声他还是要顾忌的,特意在衙门的两边摆放了几扇围屏,让两家的女眷都可以不用露面又可以旁听堂审。 为了这场特殊的案子,他可真是心力交瘁。 照他看来,这种家庭纠纷私下里解决了多好!给主母投毒的小妾过阵子“病逝”就好,至于残害夫家子嗣的主母,林家要是干不过勇毅侯就忍着! 清官难断家务事,为什么要来为难他? 李志愁眉苦脸,斟酌了几息才道:“鉴于你们两边都递了状纸,那就先各自陈述吧。”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勇毅侯的脸色试探着说:“按照时间,林家在先,要不就林家先说?” 徐大标一脸平静。 李志松了口气,指着林家请的讼师,催促道:“那你赶紧陈情,长话短说。” 林家请的讼师姓黄,昨儿才临时被委以重任。现在对案子还是一知半解,该怎么说怎么做都还是林老夫人教他的。 他磕磕巴巴的说了一通“女子要三从四德”的废话,又安排了几个战战兢兢的林府下人作证说主母徐氏平时是如何苛待大少爷林继宗——比如不准他出门,不给他请老师,阻拦他成亲之类的。 丝毫不提宗哥儿是傻子的事。 姝音在心里冷笑,林家人果然还是觉得家里有个傻子会让家族蒙羞,不敢正面承认此事。 可事情既然是他们先挑起的,就别想中途反悔!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对着自己这边的何讼师点了点头,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徐珍娘却有些不忍:“宗哥儿始终是无辜的。” 姝音拉住她的手,劝解道:“娘也是无辜的。如果这次不趁此机会把事情搞清楚了,他们可能还会继续藏在暗处给您泼脏水。流言一旦起,世人的猜测就不会停,我不想娘一辈子被人冤枉!” 徐珍娘的眼眶迅速红了,对着女儿重重点头:“好,娘都听你的。” 何讼师很厉害,直接提到了问题的关键——夫人为何不准大少爷出门?为何不给他请老师?又为何阻拦他成亲? 下人们跪在那里,一个个都抖如筛糠,完全不敢回应。 何讼师对着坐于中堂的李志一揖,肃声道:“林家这些下仆完全是避重就轻,他们的证言不可信。但他们既然提出了不实的控诉,我就有必要为林夫人辩解几句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家人。 林敞维知道大事不妙,立刻站起身,大喊:“珍娘,珍娘!我们不告了,你也不告了好不好?我们一家人何必闹得如此难看?关于药的事,都是娘老糊涂了,你别跟她计较!” 林老夫人憋着气,却也不敢反驳。 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住徐氏,不能让她把宗哥儿是傻子的事情抖落出去。 真是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她怎么都没想到这次会反过来被徐氏挟制。 徐珍娘也站了起来。 姝音有些担忧地看向她。 “宝儿,放心,娘不会再做傻事的。” 说完这句,她昂首走出了围屏,从容自若地出现在人前,直直望向那个曾经深爱的男人,郑重发问:“林敞维,我只问你一句:宗哥儿的事,你是不是也认为是我做的?” 林敞维下意识想撒谎,但他的一举一动徐珍娘都太了解了。 她凄婉一笑,凉声道:“夫妻二十载,也不过如此。林敞维,既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你我就此陌路,一别两宽!” 林敞维整个人僵在那里,既说不出话也动弹不了。 珍娘、珍娘居然真的想离开他…… 何讼师待徐珍娘返回围屏后,才缓缓道来整件事的内情——林家大少爷林继宗生下来就是傻子! 公堂之上无人不惊讶! 啧啧,这书香门第还真出了个傻子! “他说谎!他说谎!”林老夫人目眦尽裂,疯狂地叫嚷起来:“我们宗哥儿才不是天生就是傻子!是她,是徐氏那个毒妇下毒把他害成那个样子的!” 何讼师并不与她纠缠,直接上禀李志,请求由大夫验证辨明。 李志欣然同意。 不一会,吴姨娘和林继宗也被人带了上来。在姝音的示意下,何讼师请求在堂上再加一扇薄纱屏风,以保护林家哥儿的样貌。 李志没有不允的。 这样一来,围观的群众只能隐隐透过薄纱看到人影,也算是保存了林家的最后一点颜面。 徐大标请来的大夫都是全上京名气最大、资历最老的,有好几个都有“神医”的称号。他们逐一诊了吴姨娘和林继宗的脉,都表示二人均没有中毒的痕迹。 林老夫人咬牙切齿,不屑道:“他们都是勇毅侯花重金请来的,当然向着他说话!” 何讼师躬身一礼:“侯爷还请了太医院的两位院判大人。” 李志赶紧让人请上来。 只是明明说的是两位,怎么来了三个? 何讼师也有些惊讶,但还是让太医们先号脉。结论依旧和之前的一样,没有中毒的痕迹。 其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大夫还拨开林继宗的眼睛看了看,唏嘘道:“哥儿这是先天髓海不足,精气无力上输于脑,乃天生脑元虚弱,不是中毒造成的。” 林老夫人尖声反驳:“不可信!他肯定也被勇毅侯收买了!” “休得胡言!”另一个太医立马喝道,“这是我们太医院的院使大人,医术高明,德高望重,从不妄言患者病情!” 院使大人? 姝音和徐大标讶然地对视一眼,都以为是对方安排的。 眼看姑母落于下风,一直安静如鸡的吴姨娘立刻身子一晃,翩翩倒在地上,泪如雨下,娇声哭诉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查不出来中毒也是有的,我自认出身低微,受到如此惩罚也认了。可夫人,孩子是无辜的呀!你恨我,报复我就好了,为什么要在我有身孕的时候投毒?” 吴姨娘身形娇小,面容清丽,哭起来犹如一朵被狂风催促的小白花,我见犹怜。 刚刚被太医们说服的人群又开始动摇起来。 看着这场面,徐大标有些自责,“都怪我,之前肃州的那个大夫搬走了,没有找到人。” 姝音刚想安慰外祖父两句,阿满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神情激动:“肃州的邢大夫到衙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