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兰玉脑中一阵嗡鸣,仿佛有什么在轰然倒塌。
当年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时,是江闲镜捡到了她。 他予她温饱,教她在这天地间立足的本事,现在却说……是个错误? 魏兰玉怔怔定在原地,意识都开始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再度打开,纪云宛走了出来。 看到魏兰玉,她脚步微顿,视线下移,瞧见她胸口晕染开的猩红后,眼神一凛。 “伤口什么时候撕裂的?跟我进去,我给你上药。” 说着,就要拉着魏兰玉进房。 魏兰玉却没动,脸上的笑容苍白:“师父不想见我,换一间吧。” 纪云宛一噎:“你们师徒,一个比一个犟!” 她说着,带着魏兰玉走去了别间。 屋内,纪云宛帮魏兰玉包扎着。 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剜腐肉,到撒药粉,她愣是一声都没吭。 直到纪云宛说:“闲镜刚刚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能把你带在身边这么多年,就说明早就将你当做自己人了。” 魏兰玉没有跟她争辩。 就是因为了解江闲镜,她知道只要是师父亲口说出来的话,就一定是真心的。 他是真的后悔收下自己了。 魏兰玉心脏一阵阵发紧,她暗暗缓了好久,才向纪云宛请求:“纪医师,能帮我个忙吗?” 她从怀中拿出一支貂毫笔:“帮我把这个送给师父,就说是你送的,不然我怕他不收。” 江闲镜爱习字,紫貂罕见,魏兰玉整整守了半月才猎到一只,制成了这支笔。 纪云宛却拒绝了:“你的心意,得你自己亲手去送。”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魏兰玉手中握着貂毫笔,心知估计是送不出去了。 她憋着满腔愁绪从禅房走出,浑噩间,竟来到了大殿。 脚步迈进去的那刻,魏兰玉却霎时顿住。 殿中,江闲镜站在那里,还是那身素白僧袍,眼眸微垂,似一尊神佛,孤寂清傲。 魏兰玉不受控制地走上前,轻声唤:“师父。” 香火弥漫中,江闲镜缓缓睁眼。 那寒潭般的漠然,令魏兰玉胸口一窒。 他的目光从前尽览万里山河,现在悲悯地望着天下苍生。 自始至终,没有给她毫分。 如神话传奇般的江闲镜,真要青灯古佛了此余生吗? 魏兰玉忍不住劝:“师父,战事未平,敌国虎视眈眈,大宣朝还需要您。” 江闲镜语气浅淡:“有你这个女将军,够了。” 魏兰玉不甘追问:“那崇武军您也不管了吗?” 崇武军是江闲镜一手带出来的私兵,宣崇帝觊觎良久,定会借机发难。 江闲镜却说:“我相信你会护住他们。” 魏兰玉本来还想问那纪云宛呢?他也能舍下吗? 但她怕听到那个回答。 沉默良久,魏兰玉只能无力的问一句:“师父,您当真不打算还俗了吗?” 江闲镜道了声佛号:“贫僧心向菩提,不会踏出这道寺门,再入红尘。” “施主,请回。” 话落,他闭目开始诵起了经文。 阳光洒下来,给江闲镜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让人不敢亵渎。 魏兰玉却看得心冷,仓促转身逃离。 她没去御赐的宅邸,而是回了镇国大将军府。 这是江闲镜的家。 魏兰玉也是在这里长大,此刻看着府中熟悉的一花一草,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她对江闲镜的心思从没想过要说出口,也不必说出口。 无论江闲镜想做什么,她只希望他能如愿。 哪怕是……出家。 这天之后,魏兰玉没再去打扰江闲镜。 只是在京中四处收揽上好的沉香,亲手磨出了一百零八颗珠子,串成了一串念珠。 可当魏兰玉拿着念珠,欢欢喜喜的跑去灵栖寺时。 却听佛堂里传来纪云宛轻柔的诵经声。 再走近,就看到江闲镜也在里面,正手持狼毫将纪云宛念的经文,一字一字誊在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