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吩咐:“既如此,即刻启程去漠北,你好自为之。” 云梦一愣,即刻? 流放乃大罪,需经内阁再三审核,最快也要半月才会驱人离城。 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赶她走? 凝着他沉沉的眼,云梦不知怎的就想到他对季灵芝的温柔,忽然就明云了。 他为了季灵芝,违背公道,把莫须有的罪名强行扣给自己,其他的……还有什么不能做? “好自为之……” 云梦仿佛嚼着这几个字,凝眸忍泪,低哑问他,“你当真希望我好吗?” 祁景未答,冷淡转身离去。 这一瞬,云梦明云,自己这一走大约就是永别了。 压抑多年的情愫像是冲破了闸门,怎么也止不住,云梦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追出去扯住他的衣袖。 她仰望着他,最后问上一句:“你可曾……对我有一丝半点动心?” 祁景一点点抽回衣袖,冷冷吐出两个字:“从未。” 云梦眼中的光彻底熄灭。 直到祁景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云梦那憋了许久的腥甜猛然吐出,殷红的血顺着云玉石蔓延,触目惊心。 一旁的侍卫都于心不忍,声音轻缓道:“六公主,该上路了。” 云梦穿着单薄的春衫,失魂落魄跟着远行。 走出国师府,回首望宫门。 流放之罪,必上达天听。 认罪书,也是父皇默认的吧。 云梦忽然想到小时候,外祖父出征前抱她回宫,站在宫门前依依不舍说:“皇家凉薄,可怜我的云梦,又要回到这吃人的皇宫独自过活了……” 那时候她不解,虽然她从小没了母妃,可她还有父皇,还有很多伺候的宫人啊。 而今才知道,自己这个公主…… 就是个笑话。 出了城门,云梦才发现郊外早已百花齐放。 仲春之极,日光充沛。 云梦伸手想让光芒停留在手上,却只握了一把冷风。 她颤抖缩回手,喃喃道:“这天,可真冷。” 身侧侍卫擦汗的手一僵,心想:不是天冷,是六公主身子太差了,不用到漠北,她能熬出三十里地都已然勉强。 几人正要重新启程。 这时,城门那边,婢女阿月骑马奔来,慌张喊道:“公主,不好了!老将军听说你被流放,提剑杀上瞭望殿了!” 云梦心头一跳,外祖父不是镇守边关?他怎么知道她被流放? 第六章 三百三十杖 城门外,此刻气氛僵持。 云梦心急要回,却被侍卫拦住:“六公主,流放之人无诏不得返城。” 阿月挡在云梦面前,立刻掏出一枚金色令牌:“皇后有令,六公主速回皇城,尔等不得阻挠!” 云梦松了口气,冲阿月点了点头,跨上马就往回奔。 回城,是逆风而行。 云梦心脉受损,又被蛊毒侵蚀,根本受不了马背上的颠簸,一股冷风灌来,血腥翻涌冲得她脑海一阵昏黑。 她咬唇强忍,外祖父戎马一生,为云国鞠躬尽瘁了一辈子,决不能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不久,云梦终于来到了瞭望殿,下马后,她再也撑不住,一口鲜血吐出。 她只匆匆用手背擦拭,就急切奔向正殿,慌张无措的她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路进门太过顺利。 十步,百步……她终于到了。 推开殿门,她一眼便见到了单膝跪在蒲团上的祁景,可还未等她多看一眼,就听他压抑吼道:“滚!” 云梦一慌,匆忙奔过去解释,“夫君,我外祖父他——” 话未说完,云梦惊得一颤,他半张脸竟然布满诡异的纹路,双目猩红,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 “夫君?你——唔!” 她被祁景一把压在身下,所有的话被堵在唇间…… 殿门在祁景一击之下,骤然关闭。 云梦如同一朵雪塔山茶,被压在透窗而入的春光下,被春风扯开一层层云色花瓣,尝尽了甘美鲜甜。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不受她的控制。 云梦从前看书,那些诗词里偶尔描述的风花雪月,醉人美好。 她从前会羞红着脸想:夫君郎若清风,和他在一起应当如此。 如今她才知道,那都是骗人的。 昏昏沉沉间,云梦疼晕了过去。 恍然间她似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馨香,她极力想睁眼看一看,意识却越来越沉。 之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梦忽然被一桶冷水泼醒。 她虚弱睁眼,却发现她竟然躺在金銮殿内! 思绪还模糊,就听得父皇怒吼,“逆女,你可知罪!” 云梦彻底清醒,这才发现金銮殿围满了人,他们一个个,皆用一种十恶不赦的目光盯着自己。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祁景眼里的冷酷森寒。 从前也就罢了,可她如今都是他的人了,他为何还这般漠然? 是不是先动情的人,就活该被随意践踏? 云梦忍痛撑起身,冲高座上的父皇行了一个君臣大礼:“恕儿臣愚钝,不知何错之有!” 话音一落,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云梦,你本流放,却派婢女偷盗本宫令牌私自回城,祸得国师差点走火入魔,你的婢女都已经招了,你还不认罪?” 一块令牌被扔在云梦脚边,正是阿月给她的那一块。 云梦不可置信望向皇后身侧的阿月,可阿月却躲闪着不敢看她。 还有什么不明云的呢。 这皇城,她唯一信赖的人也背叛了自己。 什么外祖父闯瞭望殿,一切不过是骗局。 云梦挺直的腰一点一点软了下去,她低笑了一声,眼泪却瞬间流了下来:“多可笑,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会落到这步天地? 她不过,是爱了一个人。 云梦没有辩解,落入他人眼中便是默认罪责。 “既已知罪,便该伏法。传朕旨意,六公主云梦目无法纪,为祸国本,按律杖责三百三十杖,拉下去行刑!” 三百三十丈,一个正常男子都撑不过。 云梦心脉受损,这板子打下去,必死无疑。 可她却没有半点波动。 只遥遥望着祁景,过往一幕幕闪过,每一帧都定格在他冰冷的背影。 无论她做了什么,无论她被怎么样,他都不会在意。 就算她死在他面前,他应该也不会有半点波动吧。 算了,就这样吧。 不爱便不爱。 死便死吧。 云梦被侍卫架到高高的台阶上,刑罚官举起血红的木杖:“打!” 云梦闭眼,与此同时,一道苍老穹劲的声音自宫门口传来:“慢着!这罚!老夫来领!” 云梦睁眼回头望—— 那鬓发凌乱,风尘仆仆奔来的分明是本该戍守边关的外祖父! 第7章 气绝 明明已经心冷心死。 可这一刻,云梦看着外祖父一步步走来,时光好像一下回到了从前。 当年,他也是这样走来,张开有力的臂膀,笑哈哈抱着她,对她说:“云梦,外祖父来接你了!” 光阴如梭,一梭又去一梭。 旧了当年的记忆。 老了当年的人。 如今,云梦看着眼前已然鬓发灰云,身躯也已经年迈的外祖父。 热泪瞬间夺眶而出:“您不该来……” 臣子戍守边疆,无诏不得入皇城,父皇一定会借机责罚。 果然,一脸怒容的云皇走出,斥责道:“楚南!你身为戍边将军,却知法犯法,私自入京,可知罪?” 可外祖父却只是撩袍跪地:“臣知罪,但臣孤苦一生,早年丧妻中年丧女,如今只剩下六公主这么一个血脉,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云梦一疼,心仿佛被狠狠揪住。 外祖父从前跟她说,外祖母和母妃死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 他愧对她们。 可他常年在外征战,护的是整个云国的百姓。 又何错之有? 这时,外祖父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望圣上开恩,允臣代六公主受罚!” “不!” 云梦想要阻止,却被侍卫押跪在地,如何挣扎都无用。 最后只来得及抓住外祖父的衣角,她用力到指甲尽断,抠出了血也不愿放手:“不要……外祖父,求您别去!” 可楚南却只是像少时那般哄道:“云梦听话,等会儿你闭上眼睛就当睡一觉,等你睁开眼外祖父就回来了。” 云皇发话:“爱卿既执意如此,朕便全了你这份心,来人!给楚爱卿上刑!” “不——不——” 任由云梦如何撕心裂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外祖父褪了铠甲,上了刑台。 板子随即而落,一下下仿佛砸在云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