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下军帽,手紧紧攥着,拇指摩挲着鲜红的五角星。 莫金艳心里有些难受,她明明没有心跳了,可是心口还是会传来一阵阵酸涩的感觉。 明知道詹树泓听不见,她仍然忍不住安慰道:“你是军人,我能理解你的苦衷,我不怪你……” “错的是杀人的凶手,是那个叫胡万临的人,不是你,你没必要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莫金艳絮絮说着,不仅叹了口气。 虽然她和詹树泓之间始终有缘无分,可大是大非她还是分得清的。 “你要是真觉得难受,就尽快把他抓住吧。”莫金艳撑着脸说。 在来的路上,她听见驾驶员说胡万临杀了好几个军属,她只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因为胡万临格外恨詹树泓,所以她死得很凄惨。 她听在耳朵里,只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会觉得残忍、觉得可怕,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感受。 好像变成魂魄之后,那些生前的爱恨情仇都会像被蒙上一层纱一般,不再那么鲜明了。 她只希望那个凶手能被绳之以法,不要再有更多人被害了。 “你放心,这次,一定不会再让他逃走了。”詹树泓缓缓说道,目光坚定又锐利,“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莫金艳看着他这副模样,总觉得他的状态有些奇怪,可具体是哪里怪,她却又说不上来。 只是心里隐隐有担忧。 但这担忧转瞬即逝,莫金艳自嘲地笑了笑。 她都忘了,她和詹树泓已经不是夫妻了。 从前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她都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担心他,如今更轮不着她一个亡魂在这里自作多情。 一滴眼泪从詹树泓的眼中滑落,他抬手随意抹去,低声说:“还有,结婚纪念日那天晚上,我是去执行任务了,和乔知滟无关。” “我对她从来都只有战友的情谊,没有其他想法。”他说着,低头一哂,“可惜你从来都不相信。” 第14章 莫金艳见到那滴眼泪,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烫了一下。 可再听到詹树泓说的话,那灼烫的感觉立刻变冷了。 “詹树泓,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莫金艳苦涩地说。 在她的梦境里,也或许是前世,詹树泓的确就是和乔知滟在一起了。 “就算以前你们没有什么,可我现在跟你离了婚,我也死了,你们以后还是会在一起的,又何必解释这些?” 詹树泓默了瞬,低声说:“以前是我做得不好,让你误会了,以后不会再有了,我会和她们保持距离……” 莫金艳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的事:“我都死了,你何必呢?” 她低下头,手指不停地逗弄着石缝中钻出的一株细嫩小草。 看着自己的魂体一次又一次穿过幼嫩的叶片,她低声说:“你没必要向一个死人证明什么,就算你们结婚生子,我也不能影响你什么。” 她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总觉得奇怪。 自己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刚同意离婚就被害死的倒霉前妻,在绝大部分人的认知里,人死了就是死了。 他应当不知道她的灵魂还在身边,还能看见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才对。2 就算他觉得心中有愧,也不至于对着空气……对着自己的遗体表忠心吧? 詹树泓这时低下头,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缓缓展开。 是那张离婚报告。 上面两个人的签名一左一右,如参商两星宿。 而字迹一遒劲一娟秀,怎么看都不相配。 她看着这两个签名出神,忍不住感叹:“果然,我们真是哪哪都不相配,不管是家世背景还是字迹……” 这带着惆怅的喟叹话音还没落下,詹树泓忽然将纸张横了过来,刺啦一声! 这张离婚报告竟被他撕成了两半! “你做什么?!”莫金艳惊呼出声。 詹树泓面无表情地将离婚报告撕得更碎,随手丢到一旁的撮箕里:“莫金艳,这张离婚报告我没有递交上去,离婚证我们也还没领……” “所以,你仍然是我的妻子。” 莫金艳呆呆地看着他这一举动,实在不解:“何必呢?我已经死了……” 就算撕了离婚报告也不耽误再娶啊。 詹树泓目光落在那一小撮碎纸片上,正要说什么。 大敞的院门外忽然有几个村妇经过,看见院子里蒙着白布的遗体,怪叫了声。 “啊呀!我才听说莫家那丫头被人捅了好多刀,这盖着的不会就是莫金艳吧?” 莫金艳面无表情地听着,早就已经麻木了。 詹树泓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另一个村妇就拉了她一下,跟着说:“这不就是报应?她跟她妈都那么喜欢勾引男人,现在不得好死了吧!” “是啊!”她一拍大腿,大着嗓门阴阳怪气地说,“她妈一个寡妇,平常就喜欢对别个屋里的男人发骚,老狐狸精生个小狐狸精,也骚得很!” 莫金艳脸色一变,恨恨地瞪着那几个村妇,不甘示弱地骂回去:“你们几个长舌妇,一天到晚就知道编排我妈,就不怕我晚上去找你们!” 那几个村妇还在津津有味地朝里面指指点点。 “我听说这莫金艳,二十好几了都没嫁出去,就到处造谣说自己嫁给了营长!我呸!人家那军官,是她能勾搭的?” 詹树泓眸光骤冷! 第15章 “哼,现在她们家里人都死完了,没人给她收尸,还是得麻烦军人同志给她收尸,也算是如了她的愿了!” 有个村妇好事地朝詹树泓露出一个笑脸,语气热络地招呼道:“同志,这家绝户啦!你们把尸体随便拖到山上埋了就行,别等了!这女人晦气得很!” 詹树泓冷着脸站起身,一字一句沉声道:“我就是莫金艳的丈夫!” 那几个村妇顿时跟吞了哑巴药一样,瞬间噤了声。 她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脸上都看见了同样的尴尬。 先前说得最起劲的那个村妇艰难地开口:“你……你是莫金艳的丈夫……你就是詹……” 她话还没说完,两辆军卡由远及近,在院子外停下。 “营长!我们来了!” 年轻的战士们接连跳下车,一副崭新的棺材被抬了下来,各类丧葬用品源源不断往院子里送。 “营长,您节哀,夫人的葬礼就交给我们!” 营长夫人?这个称呼只在她的梦里出现过。 现在听着,莫金艳也没有觉得有多高兴。 詹树泓点点头,转而看向那几个村妇,强压着火气开口:“死者为大,请你们不要再编排我的妻子!” 那几个村妇连忙点头应下,匆匆离开了。 莫金艳坐在院墙上,看着战士们帮她收殓、搭建灵堂,这小小的院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她没想到,从前因为和詹树泓的关系而受尽冷眼的自己,竟然在死后还能享受这么大的排场。 詹树泓靠坐在门边,点起一根烟,看向远方。 他那俊朗深邃的眉眼在烟雾缭绕中有一瞬间的模糊。 连带着那些难以言喻的情绪似乎也都被吐出的烟一同带走了。 …… 那时莫金艳给阿妈办葬礼,停灵三天,来吊唁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现在她坐在墙头,看着源源不断前来的各路军官、军属、名流。 宾客之多,可谓门庭若市,络绎不绝。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冲着詹树泓来的。 莫金艳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葬礼,撑着下巴喃喃:“这么多人,得摆多少桌席啊?人情能收不少吧……” “拿着这笔钱去上海深圳买房,往后三代都不用愁了……” 正在跟前来吊唁的付师长握手的詹树泓神情一僵。 付师长没注意到詹树泓的反应,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不无惋惜道:“前两天我还在说,等任务结束,我跟你一块儿去给金艳好好解释,我还开玩笑说到时候我帮你……让她别给你跪搓衣板……” 他说着说着,已然红了眼圈。 詹树泓薄唇紧抿着,面部线条变得十分紧绷刚硬,太阳穴都因为他死死咬紧牙关而凸起。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声音低哑又颓然:“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早一点跟她说清楚。” 莫金艳听着他们的话,深深皱起眉头。 她丝毫不觉得安慰,反而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楚。 大概这就是命吧,总是在错过、误会、差那么一点…… 莫金艳幽幽叹了口气。 “树泓!”乔知滟跟在乔师长身后出现,刚下车就匆匆奔上前来,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听说那个凶手很危险,我都担心死了……” 这副担忧的模样落在莫金艳眼中刺眼极了,她默默移开目光,胸口一阵阵发堵。 詹树泓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避开了乔知滟伸过来拉他的手,语气疏离:“乔同志,这里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