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见他面色不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明智的选择带着人出去。
在办公室的门阖上数秒钟后,桌上的文件,连带着手机,一同被扫到了地上。 偌大的办公室内,他手指撑在桌面上,狭长中蕴藏着锐利黑眸,削薄的唇紧抿,低垂的眼眸,遮住凌冽的寒光。 李月亭在茶水间便听到职工们谈论起顾总心情不好的事情,缓慢的端起咖啡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李秘书,你知道顾总他……这是在为什么生气吗?'一人问道。 李月亭搅动着咖啡杯,讳莫如深的说道:'大概……是有人让他不高兴了。' 而这个人,还是被他放在心尖上,谁都不能碰的。 '谁?李秘书,你知道内情?'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 李月亭笑:'我随便猜的,随便说说。' 澜湖郡。 姜知夏窝在软沙发里,全息交互屏幕的家庭影院,带来的是身临其境的视觉体验,她静静的看着,不知道是躺了多久,眼睛疲软。就有些昏昏欲睡。 睡梦中,沉重的压迫感席卷全身,像是有人种种的按压着她的胸腔,让她没有办法呼吸。 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都是紧皱的。 电影的声音徐徐的放映着,是很经典的老电影,纯正的腔调幽幽的说着情话,很适合入眠。 但她却睡不安稳,当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袭来的时候,她猛然睁开眼睛。 眼前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半分热闹的气息。 姜知夏以前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但是离职在家的这两年,她好像开始越来越不喜欢这种形只影单的生活。 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个人,时间就变得有些难熬。 屏幕上的画面一转,是小孩子'咯咯咯'的笑脸,悄无声息的好像就暖化了一颗心。 姜知夏推开窗外,夜风扑面而来,一片寂静,好像连蝉都在休息。 她拿着手机,在手中反复的点开,然后看着屏幕一点点的暗下去,再点开,再暗下去,一次又一次。 '嗡嗡--' 手机振动短暂的想起。她定睛去看,目光又黯淡了一下,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温姐姐,明天要来我家给我爸爸过生日,你不要忘记了呦。】 花家娇养着长大的小姑娘,总带着一种'未长成'的天真感,仅仅只是看着一行留言的文字,好像都能感受到她发信息时拖长上翘的尾音。 姜知夏回她:好。 花千娇:温姐姐的老公也会一起来吗? 这话,当然不是花千娇主动想要问的,她一般只关心姜知夏来不来,蒋平生并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 但在花父问她邀请了谁的时候,花父便嘱咐她问上一句蒋平生。 花千娇没有多想,就点头应下。 姜知夏顿了顿:他……工作比较忙。 花千娇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什么:温姐姐跟他吵架了对不对? 吵架? 姜知夏想,或许是吧。 这不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不回来了么。 次日清晨。 脸贴着手机的花千娇被佣人叫醒,昨天她跟姜知夏聊天,聊着聊着就把自己给聊睡着了。 '小姐,该起床了,花董吩咐的造型师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花千娇嫌吵,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闷声道:'再过半个小时叫我。' 佣人站直身体,轻咳一声,'花董说了,如果小姐赖床。就把小宝子送去大熊的窝里。' 小宝子是花千娇养的折耳猫,小小一只,特别可爱,经常把自己团成一块,花千娇觉得形状像是元宝,就取名小宝子。 至于大熊,是别墅后门看家护院的大狗,呲着牙流着口水的模样特别凶狠,一次花千娇抱着小宝子路过,被震耳的犬吠声吓到,爱猫生病了一个星期,可把她心疼坏了。 听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拿小宝子作威胁,花千娇'噌'的一下子掀开被子坐起来,'不行!' 佣人憋笑,一本正经:'那小姐,还是……快去洗漱吧,花董说了,今天务必要把小姐打扮的光彩夺目。' 楼下,花千娇一边当自己是木头人,随着造型师折腾,一边给花千娇发短信控诉自己父亲的暴行。 姜知夏看着父女两人之间的互动,眼神黯淡了一下,因为她从未感受过这种亲情之间的温存。 她在准备出门前,还是给蒋平生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的去向。 她等了两分钟,没有等到回复,就将手机装进了包里。 花家底蕴深厚,住并非是新型别墅,而是透着古朴韵味的老式建筑,听说是一百多年前徳国人建立的,早已经不是单单有钱就能买到。 来的路上有一段堵车,所以机会姜知夏是提前出发的,但实际上差不多却是卡点到的。 她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停了不少豪车。 '温姐姐,你来了。'穿着某走秀高级定制款的花千娇挥手朝她走过来,露肩款的衣服,将她自身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像是用净水日日清洗的肌肤,白皙粉嫩的皮,恰好敦厚的肉,眉眼间透着一种不甚关注生活烦忧的娇贵。 '今天格外好看。'姜知夏将礼物递给她的同时,笑着说道。 花千娇撇撇嘴:'打扮了好几个小时呢,我都还没有睡够。' 姜知夏轻笑,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花董爱女心切,自然想要让他最宝贝的女儿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年的一场意外,让花千娇成了被人谈论的痴傻之人,听到自己的爱女被这样议论,花父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花千娇垂着头,低声道:'我知道啊,只是……我不想要出来。' 就连牙牙学语的稚儿,都能感受到来自外界的恶意,她只是智力退化,并不是真的傻了。 '娇娇,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花家的小公主,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就像……他们也只敢偷偷摸摸的在背后谈论,没有人敢真的触你的霉头。' 这是身份带来的好处,让她即使有异于常人,也可以过的安稳。 '我说这是谁怎么眼熟,原来是我们小温总,这么长时间没见,咱们小温总像是大不如前了。'笑中带着嘲讽,汪海琼端着酒杯走过来,话里有话。 这个圈子就只有那么大,转转悠悠总是会碰到一起,要不然怎么会有'冤家路窄'的说法。 汪海琼,业界的女强人,跟姜知夏并不怎么对付。 异性才会相吸,同性多数情况下自动排斥。尤其有些人偏爱跟同性之间进行攀比,倘若她压你一头,赢了你还好,如若是输了,多半会一直念念不忘,并且时刻准备着能击败你,无论是何种方式。 '是么,汪总倒是风光依旧,光彩夺人。'口头相争,没有必要。不过是平白的出洋相给其他人看,这种事情姜知夏从来不想做。 汪海琼对她举杯,别有深意道:'当年顾总跟小温总可是形影不相离,黏糊的跟一个人似的,现在这是怎么……连人都见不到了?' 姜知夏低首轻笑:'他忙。' 汪海琼也笑,涂得殷红的指甲晃动着酒杯,抿了一口,说:'顾总的确要忙上很多,我就没有小温总有福气了,如今在家里成天吃吃睡睡的享清福,还想跟一群男人抢生意。我们这种女人啊,就是想不开,总觉得是自食其力好过嗟来之食。' 她当年处处矮姜知夏一头,如今姜知夏成了全职主妇,而她依旧还是女强人。既然逮到机会,怎么都要内涵几句。 言语间的冷嘲和嘲弄的恶意,花千娇都能听出来,不满的鼓起腮帮子,想要把人给赶出去。 姜知夏扯住她的手臂,浅淡中带着笑意:'我自然记得,汪总一向亲力亲为,即使……'她清清艳艳的启唇,'即使,对方已经结婚,即使对方年龄可以做自己的父亲,为了谈下生意都可以夜半相会。在对方家门口车上风流,最后被原配扯着头发衣衫不整的从车里拖出来。 第二天闹得满城风雨,公司门前人当中泼狗血,照旧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我听说,汪总好像一周之内都待在公司某董事家中,而这位董事力保你的职位?' 商圈就那么大,身处其间,便是要消息灵通,尤其还是闹得那么沸沸扬扬的事件。所以即使从不喜欢八卦的姜知夏,在当年也轻易的就知道了事情发展的始末。 所以,不想要'嗟来之食'的女强人? 给自己立人设,是不是也要看看,到底……能不能立的住? 汪海琼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显然姜知夏清淡的言语之间,戳中了她心中不愿意被提起的往事。 '两年不见,小温总还是那么伶牙俐齿。' 姜知夏唇角微勾:'多谢夸奖。' 她很少这么咄咄逼人,拿人丑事说话,不过,这也要看对方到底是什么货色。 为了换回自己耳边的清净,她也不介意帮人回忆回忆过往。 说白了,一个人向上爬的历史,多数情况下,都多少带着些灰色地带。一部分人能保留住底线,一部分人为了更大的利益选择放弃,这是自我选择问题。 但如果你会做人就该明白,与人为善就是于己为善,维持表面的和睦,很多时候就是在替自己遮丑。 毕竟人心这种东西,就像是烂掉的苹果,外表有一点发霉的,烂掉一半的,还有……黑心的,切开剥开之后,多数都是不能看的。 想要把人踩在脚下,以此来彰显自身的优越感,你怎么知道自己哪一步踩下去的时候,就翻船了呢? 汪海琼冷笑着端着酒杯离开,但是在离开之前,她说:'小温总这么巧舌善辩,难怪……顾总招架不住。这男人,还是喜欢自己能掌控住的女人。' 酒杯送到唇边,姜知夏淡淡的抿了一口,'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不牢外人费心。' 汪海琼嘲讽的弯起嘴角: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温姐姐,这个女人真讨厌。'花千娇小声的嘟囔道。 姜知夏:'不用理会她,人多的地方,总少不了口舌是非。' 花千娇似赞成的点头:'你说的……嗯?青祁来了。' 她的余光看到进门而来的青祁,眼睛亮了一下,之后连忙转过头,问向姜知夏:'我现在好看吗?' 姜知夏点头,'很漂亮。' 得到了她的肯定回答之后,花千娇笑弯着没眼,准备朝着青祁的方向走过去。 但,在她走过去之前,青祁的身边却出现了另一个女人--林惠茜。 两人挽着手出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毕竟……花青两年联姻的事情,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青祁这么明目张胆的带着女人出现在花父的生辰宴上,这跟直接打了花家的脸也没有什么区别。 林惠茜依偎在青祁的身边,丝毫不见张扬跋扈,只有小女人的羞怯,'青祁,你就这样带我来,会不会惹怒花董?' 青祁安抚的拍着她的手背,'有我在。' 当有人明知故问的上前询问两人之间的关系,青祁看了眼红着眼睛的花千娇,顿了一下。 '青祁,你怎么了?'林惠茜明知故问,佯装不解。 花千娇扭头上楼,姜知夏见状准备追上去。 结果-- '哎呀,这么着急去投胎啊……原来是小温总。你看看这弄的,把你的衣服都给弄脏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你带没带替换的衣服?我这车的后备箱里倒是有,如果小温总需要的话,我让人给你拿过来?' 汪海琼说着道歉的话,但实际上无论是神情中,还是眼底,都没有半分的愧疚可言。 丝毫不掩饰自己故意的成分。 姜知夏拧起眉头,低眸看了眼自己被泼上红酒的衣服,瞬息之间,她随手拿过路过佣人端着的酒杯,指尖轻弹了一下杯壁。下一秒,直接朝着汪海琼的脸泼了上去。 她只是处事淡然,并不是真的没有脾气、 '啊!姜知夏,你敢泼我!'特意描画过的妆容崩塌,头发脸上满是红酒,还在不断的往下滴,汪海琼尖叫出声。 动静闹得太大,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姜知夏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道:'泼都泼了,你说我是敢,还是不敢?' 而且,她为什么不敢? 倘若她如今都还需要谨小慎微的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那这些年,她拼搏赚钱创立公司的意义在哪里? '汪海琼,我不去招惹你,你要是识趣,也不要来我这里找不痛快,这杯酒是我的回敬,至于衣服,还是留给你自己的好。'她转身准备离开。 汪海琼气急的擦了一把脸,在姜知夏走过的时候,眼眸一拧,'失手'把桌布扯掉,躲避的姜知夏高跟鞋踩中掉落在地上盛放糕点的盘子,脚下失去支撑点滑倒在地上,手掌按在了一块破碎的玻璃上。 她怕疼,当即皱起眉头。 '你看我,真是太不小心了,没事吧,我扶你起来。'汪海琼连忙弯腰,想要把人给扶起来。 姜知夏避开她的手。 '小温总这是不肯原谅我?'汪海琼问道。 '今天是花董生辰,夏夏你再怎么样也要给主人一个面子,想必汪总也不会上不了台面的,故意对你做什么手脚。'在汪海琼倒打一耙的时候,一道淡薄而薄凉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看到一身西装革履,长身玉立的蒋平生。 姜知夏循声望去,看到他的时候,眸光有一瞬间的诧异,显然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来。 蒋平生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在靠近她之后这才慢慢的放缓步调,他弯下腰,把人从地上扶起来,目光触及她带血的手指,冷眸微眯。 他开口让不远处的佣人拿来医药箱,竟然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在觥筹交错的大厅内。给姜知夏处理起手掌。 花董闻讯赶来的时候,佣人正在处理地上的狼藉。 蒋平生正在给姜知夏处理伤口,低声问:'疼吗?' 花董见状,倒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开口,只能先吩咐佣人道:'……快去叫医生来看看。' 姜知夏掀眸:'不用了伯父,没什么大事。' 蒋平生抬眼看她,指腹磨搓着她的手掌,按了按:'怎么不等我一起来?等等我忙完手头的工作都不行?' 他的话轻描淡写的就将两个人没有一起来的事情解释,不是不能一起来,而是姜知夏跟花千娇关系好,想要提前来,而他因为手头上的工作,只能晚一步到。 姜知夏看着他,没说话。 蒋平生站起身,'花董给您添麻烦了,夏夏跟花小姐感情好,等不及想要提前给您祝寿,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打扰了您的雅兴。' 花董笑呵呵的说道:'不打扰不打扰,一点小事情,知夏的手没事就好。' 汪海琼:'顾总对小温总真是关爱有加,磕着碰着都要亲自照顾,结婚这么久了,还能这么亲密,真是羡煞旁人。' '我就只有夏夏这一个妻子,不把她放心上,该把谁放心上?'他面上带笑,却不达眼底。 他的话,让本来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汪海琼哑然,站在那里就显得有些尴尬。 汪海琼可以在姜知夏一个人形只影单的时候挑拨,可蒋平生一旦站在她身边,就是最好的谣言粉碎器。 即使是听到些什么风声的老总们见状,也都明白过来一些事情:即使蒋平生在外面养着女人,但他的妻子只有姜知夏一人,他在意这个妻子,便没有人会去触这个霉头。找这个麻烦。 他没有直接追究汪海琼的所作所为,因为这话已经是最好的震慑。 花董看了眼汪海琼,有些不悦,今天是他的生辰,汪海琼做这种手脚,是不把姜知夏放在眼里,也是扫了他的兴。 好在这个时候,花母出面了,'今天是我家老爷的好日子,大家都别干站着了,继续,继续。' 主人出面,场面的氛围慢慢的重新活络起来。 但是,花母很快被佣人叫走,说是花千娇哭着跑回了房间。 姜知夏想要跟上去看看,花母把她拦下来,笑道:'没事,我去看看,你跟顾总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玩。' 蒋平生也握住了她的胳膊:'我一不在你就受伤,还是待在我身边为好,我们这么长时间跟汪总没见面,也正好叙叙旧。' 原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瓜葛的人,硬说要叙旧。就显得话里有话。 花董的心思也并不在这边,他的目光看向了青祁身边的那个女人,虽然青祁在花家的酒宴上还算是知道分寸,介绍林惠茜只说是表妹。 可花董对于林惠茜的身份却是一清二楚,女儿现在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康复,他这个做父亲,自然要多为她操心。 蒋平生从桌上拿起两只酒杯,看了一眼姜知夏,'伤到了手,不能喝酒,这杯酒,就给汪总了。' 汪海琼伸出手,听到他说:'我来的迟了一些,不知道汪总可否说说刚才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夏夏皮肤娇嫩,掌心的疤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复原如初。' 明显的是秋后算账,汪海琼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蒋平生略略扬眉,酒杯微转:'汪总。' 汪海琼回神接过来,'只是,只是不小心,没想到小温总会踩上。' 不小心? 蒋平生眸色深深的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花董生辰名流聚集,意外再所难免。'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因为汪总的一个不小心,夏夏伤到了手指,我替自己的妻子跟你要个道歉,不过分吧?' 只是要一个正常的道歉,这话怎么听都像是不准备追究后续,只是想要息事宁人而已。 但姜知夏却知道,让一向将她当做假想敌的汪海琼,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蒋平生这么按头道歉,比直接扇她一巴掌还让她难受。 姜知夏看向蒋平生,怀疑他是故意为之。 似乎是觉察到她的视线,蒋平生偏过头,四目相对,他眼中带着光怪陆离也藏着声色犬马。 姜知夏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现场的气氛有些凝固,而汪海琼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