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他勾起嘴角,使坏一样模仿她受惊的语调。 祁寒平生从未如此窘迫,但这又不全然是窘迫,更多的,是情窦初开的懵懂与青涩。 他绝美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揶揄的浅笑,无一不是是蛊惑她心神的魔。 “你……盯着我做什么……”祁寒退无可退,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赏月。” “啊?” 她疑惑地抬起下巴,却是正对上他慢慢靠近的面庞,对上他那泛起了层层涟漪的瑞凤眸。她顿然清眸圆睁,连长睫都在打颤。 “祁寒,”他的脸越发靠近,眼底是止不住的笑意。“月亮在你眼里,我也在你眼里……” 话毕,未及她回神,祁念笑已飞快垂首,在她唇畔轻啄了一口。 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酥酥麻麻,竟让祁寒有如雷击,怀中簿册摔得七零八落,散铺了一地。 他却不似她这般促狭。 “每每看着你,我总会想,”他饶有兴致般观赏她的手足无措,笑意更添深沉。“原来人间尚有美好如此,万千繁星都不及半分……” 他灼热的目光从她的眼眸下落至嘴唇,如此往复徘徊,分外撩人。 “连月亮也逊色了……”沙哑的沉声是勾魂摄魄的妖孽,他的呼气尽数喷洒在她鼻尖。 纤长的手指不知何时勾起她的下巴,用那带薄茧的指腹怜惜般摩挲着。他再次缓缓靠近,噙住她的唇瓣,这次没有点到即止,而是热烈的舔舐吮吸。 他轻扣住她的头,唇齿与她辗转交缠,便如暴风雨般让她难以招架,却又充满克制,极致温柔。 似是在品尝独属于他的珍馐。 仿佛被巨浪裹挟着沉沉浮浮,她头脑发昏,一片空白,有些站不住脚,却是被他紧紧束缚在怀抱里。周围的一切都好像被静止了一般,世间只余他二人,只余他温暖的胸膛,只余他炙热的深吻。 思君不见,缄而生疾,疾在我心。 心有一隅,寓情于尔,而复相思。 如果祁念笑是毒药,那也一定是这世间最温柔的毒药。 她甘之如饴。 第110章 金风玉露(七) 是夜,南苑。 祁寒扯过锦被盖过头顶,蜷缩成一团,将整个人埋进了被衾里。 方才在蔹院里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祁寒,我的心意,与你的一样,”耳畔传来他低沉的,若有似无的浅笑,“不必忐忑,也不必忧虑,只管相信我,等我,坦然来爱我,可好?” “祁寒,我向你发誓,从今往后不会让你受到分毫伤害。不论发生什么,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祁寒,我想守护你的一切,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祁寒晕乎乎地闭上了眼睛,满脑子都是他亲吻她的场景。 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她的兄长。 而她,再无需拙劣地藏起对他的心思。 他是她的羁绊,是她第一眼便认定的如意郎君,是她的万劫也赴…… 想到这里,祁寒一阵战栗,脸颊都快烧熟了。 ……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的不止祁寒一人。 蔹院,祁念笑仰躺在床榻上,一只胳膊枕在脑后,凤眸一眨不眨,仰望着房梁。 她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像是倾洒而下的天光。 哪个腌臜畜生才做得出将她当作筹码、或是拱手让人的举动? 祁念笑真想打自己两耳刮子。 还好情感终归战胜了理智,他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牵着她逃离了算计的舞台。他后悔曾将她牵连进庙堂风云中,还好一切仍有回旋的余地。 往后,她便只是她,是那个一心向善、无忧无虑的她,是那个头脑机灵、喜欢使坏的她。无论如何,她绝不该再成为他的一枚棋,亦或是一柄为勾心斗角而生的利刃。 望着旁人嫁娶的阵仗,他突然想,她着大红嫁衣时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她向来喜着浅色,他从未见过她穿红色衣衫的模样。 ——你若嫁我,便还是祁夫人。 究竟是脱口而出,还是早有图谋? 回到祁府后,祁念笑本想检查她的课业,批阅她誊写的兵法簿册。 然而翻开书页,他却只看到了她炽热如火的思慕与眷恋。 那一瞬,仿佛有电流通遍全身。他惊喜,他紧张,他从未那样手足无措过。 月下倩影,檀口微启,潋滟而不可方物。他像是被席卷进了她眼眸里的漩涡,不受控地低下头。 他吻了她。 回想起那一刻,祁念笑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双唇,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那是他第一次亲吻女子,不领章法,只完全随着本能攫取她的气息。 像是含着欲化的糖块儿,温暖绵密,满口清甜。 他佯装成竹于胸,用最风流倜傥的口吻撩拨着她,看似掌控着一切,然而内心早已方寸大乱。 他根本掌控不住自己的沉沦,掌控不住满心贪婪。 她甫出现在他眼中,空气中像是蓦地燃起火苗。他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然而血液却仿佛在沸腾贲张,冲击着他脑中紧绷的弦,有什么难以名状的燥热游走上涌。 巧笑之琢,佩玉之傩,晔晔兮如星子落银河。 黑暗里,祁念笑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不知为何,他竟为自己动了那种念头感到羞惭。他自认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廉耻心更不知为何物,可他现在偏偏烦乱不已。 她是岭上梅,凌寒绽放,天然遗世独立,清旷而疏淡,怎是他这卑劣小人能够染指的? 他怎能对她生出冒渎之心? 欲捧细雪拢月华,观廊外,寒梅点点,晨露沁芳蕊。纵我敛衽,怎奈鹣鲽情深,意兴盎然。守皓齿星眸,忍虚白昼? 但其实,比起亲吻或是更进一步的动作,祁念笑最想要的还是与她紧紧相拥。 被她信任着,被她需要着。 最好用力到无法呼吸,将她按进胸膛,揉进骨血。 鼻尖尽是她发梢的清香,一睁眼便是她耳尖的细绒。他依偎着她柔软温暖的身子,静静感受着两颗心跳动如擂鼓,与她肌肤相贴的地方像是被火灼烧一样发烫。 与她,只一个拥抱,便足矣疗愈所有苦闷。 千番相思,万般情衷,如是娓娓道来。 第111章 【特别篇】宫宴与梦魇(一) 至元二十八年腊月,元国皇帝在大明殿内举办了一场隆重的济逊宴。 “济逊”二字是元族话,有“华丽”之意,但在皇室中专指圣汗赏赐的华服。济逊宴便是“君臣盛装出席的宫宴”。 济逊宴三日,万民同乐,更有先祖皇帝大赦天下的前例。 这是大元飨宴之礼的最高规格,朝臣百官可携家眷参宴,共着清一色的济逊服,享尽锦衣玉食,一派富丽奢华。 祁寒微微侧过头,打量着今日的祁念笑,眼睛一眨也不眨。 济逊服精致华美,若穿在旁人身上,便只显得华贵庸俗。 但他不一样。 紫罗绸缎织金锦,饰有琳琅满目的珠宝;身影挺拔,腰身革带紧束,勾勒出精壮的腰线;分明衣冠靡丽,却掩盖不住他周身浮动的清冷气质,更衬得其人风姿出尘,优雅雍容。 宛若人世谪仙。 她跟随着他来到皇城,行走在幽深冗长的宫道间。 元大都的皇城依照元族习俗,一改汉人奉为神圣的朱红墙壁金琉璃瓦,而是铸建了一座蓝瓦白墙的宏大宫闱。元族以白色为尊,浩浩荡荡的白色高墙耸立罗列,青蓝色的琉璃瓦神秘而庄严,远远观望,遥可见白玉阶上金碧辉煌的大明殿,任谁来都会被其恢弘气势所震撼。 “这宫墙,真的好高啊,”祁寒感慨万千,悄咪咪对祁念笑耳语:“像白色的四方牢笼,看着圣洁,实则憋闷。也不知那些皇室中人,一个个争破了头想入主黄金殿,将余生都困陷在这堂皇的大牢笼里,是为了什么……” 权利,至高无上的权利,能肆意左右他人生死、决定天下兴亡的权利。 祁念笑在心中苦笑一声,没有言语。 远远望去,宫道上已零零散散地聚了些官员。 祁念笑终归有点不放心,扭头面向祁寒,反复确保道:“切记我叮嘱你的那些,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是,”祁寒无奈地重述,低声如蚊呢:“汴梁之事,不论谁问,我都只道不知。赈济真相的证据是公输先生涉险取得的,我那两日在替灾民诊治,未曾去过府尹府邸……” 从汴梁回来后,祁念笑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统一口径。 朝中各方势力都曾百般试探,追问证据何来。祁念笑与公输甲商量过后,决定隐瞒祁寒参与其中的细节。毕竟如果金乌假面人纠察起来,知情者必遭祸端。但公输甲在汴梁声誉极佳,这次又立功得了圣汗的恩赏,名声大噪。即便回了汴梁,也有河南江北行省的镇戍军奉命保护他。 金乌假面人没法拿公输甲怎样。 但祁寒不同。 祁念笑对自己的敌人再了解不过了。且不说国师睚眦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