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烘烤着大地,辉腾养老院的林间小道上响起此起彼伏的虫鸣声。赵志和砸吧砸吧嘴,欲言又止,他提起脚下的暖瓶准备给杯子添水,这才发现暖瓶空了。
安婧在辉腾做义工时,暖瓶里的水总是新的。一到周末,赵志和就听见满楼道的人都在喊:“小安,小安!”安婧一一应和着,给老人们的暖壶里换上新水,忙得不可开交。 她是医生,来辉腾原本只是做医务辅助工作。比如帮老人们测个血压血糖,外加做做心理疏导,但实际上安婧的工作量却远不止此。她总是想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到极致,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不能白白浪费车票钱。 赵志和随手从衣角边边揪了根线头,在手中打两圈,搓着搓着又叹了口气,眼角垂下去,严肃道:“为什么好人总是命短?” “我也听说了。”艾力临时改了想说的话,顺着赵志和的话继续说:“赵叔,听您的意思,辉腾的老人们对安婧印象大多很好。” “是啊,孩子勤快,嘴又甜,可不讨人喜欢嘛!”赵志和眨眨眼睛,“可惜啊,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遇到这种事儿了!” “您说,这安婧是呼图壁县人,按道理在玛纳斯应该没什么认识的人,谁能对她下这种毒手?” 赵志和摇头,怔怔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线头被他两根手指搓成一股细绳,浅蓝色的细线在手里反复拧转,变成了深蓝色。 “坏人那么多,你走路上能知道哪个是凶手?”赵志和鼻子微微一动,不知为何眼睛突然红了,“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我一直把小安当自己孩子看,说实话,她出这种事,我心里也很难过。” “赵叔,您节哀。”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主要还那么年轻,我一个外人都难过了这么久,你说,你说小安的爸妈这日后可怎么活啊?” 是啊,和安婧非亲非故的赵志和在得知她意外离世的消息后,都是这般痛彻心扉,身为安婧哥哥的安镇曦,竟还慌忙地举办那场离奇的法事,想到这点,艾力就一肚子气。 安慰了许久,赵志和原本严肃的表情才缓和一些。艾力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收个尾准备撤离。 这时,赵志和又自顾自地低头说了句,“唉,老陈两口子应该比我还难过啊!” 艾力拧着眉头,思绪杂乱地沉思片刻,许是先前浪费了太多时间安慰赵志和,现在脑细胞烧得有点厉害,竟一时大脑空白。 偏巧,一个不留神,吴烟雨消失在楼道转角。 艾力瞅不见吴烟雨的身影,立刻慌乱起来,简单几句告别了赵志和,就顺着楼道找了过去。 要说辉腾养老院设计得也是奇特,两侧楼道距离那么远,中间还没有电梯,真不知道腿脚不方便的老人该如何应对。 艾力下到楼梯一层还见不到吴烟雨身影,犯起了愁,左右张望着大喊吴烟雨的名字,凑巧前台的黄发女人闻声赶来,放下手中的活,问道:“喊撒呢?” “不好意思,请问您看见刚和我一起过来的那个女孩儿了吗?” “不就你女朋友么?” 艾力反应了两秒,“啊,对!您见着她人了吗?这里有监控吗?” “没有。”黄发女人眯着眼睛转头看向窗外,“养老院就这么大点地方,还都住着老人,放心吧,丢不掉。” 艾力不清楚黄发女人口中的“没有”是没有监控还是没有见到吴烟雨,总之,他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明明来之前和吴烟雨再三强调,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一起行动,不许乱跑,可还是把人看丢了。 害死安婧的杀人犯还未落网,一行人之所以来养老院调查,就是因为找不到头绪。时间紧迫,每多耽搁一秒钟都有可能令犯罪凶手逃之夭夭,偏偏这时候,吴烟雨这个拖油瓶又在捣乱。 艾力本就对吴烟雨不满,这回怨念更深了,抄起手机就连播了几个电话给吴烟雨,见没人接,立刻打给吴頔。 “在哪呢?” 吴頔冷脆的声音响起:“快到了,我们还没吃饭,一会儿到了一起去吃点东西?” “我说你还有心情吃东西?”艾力骂骂咧咧,正准备展开时,手机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他心脏一紧,下意识准备动手,却发现抢他手机的人是吴烟雨。 “哥,是你吗?什么时候到呀?” 电话那头的吴頔清清嗓子:“小雨,你们在辉腾养老院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啊?” 艾力微微皱起眉,可能是音量小,他探着耳朵仔细听也没有听清。 既然听不清,反正是自己的手机,艾力索性一把又将手机抢了回来,不等吴烟雨反应过来,甚至连吴頔那边还没来得及说再见,便一把挂断了电话。 吴烟雨似乎是从没被这么暴力对待过,仰起头,咬着牙,死盯着艾力,眸中像有一千万个刀子飞向艾力,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你是不是疯了?大白天的发什么疯啊?你凭什么挂断我哥的电话?他会着急的你知道吗?” 艾力也不是好惹的,丝毫不惯着吴烟雨的大小姐脾气,俊脸咻地一沉:“你自己没手机?” 说着,艾力调转话头,也没和吴烟雨客气:“你刚人去哪了?为什么给你打电话tຊ没人接。” 吴烟雨一双小狐狸眼向上翻了翻,没好气地扯出一丝冷笑,“上厕所去了,怎么,上厕所你也要跟着?” “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走出养老院大门,艾力开车坐进驾驶位,从后视镜里看着吴烟雨吼道:“凶手如果在这里,那他很有可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吴烟雨坐在后排,一脸不服气地撇头看着窗外,不知是某个瞬间回了回头,从后视镜里回应了一下艾力的眼神。 就那一刻,艾力注意到这个冷白皮的女人。 她圆融练达,眼神里透着一股诡异的光,艾力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就是浑身一颤,仿佛看到了一条毒蛇的眼睛。 “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吴烟雨问他。 艾力静下心神,他忽然想起,来前袁彩为什么交代他,让他监视好吴烟雨。是因为觉得吴烟雨深不可测,觉得吴烟雨可疑。 艾力没忘,但有时还是会把吴烟雨归类成吴頔的妹妹,保护她成为第一顺位,却忘了这条看着楚楚可怜的毒蛇更消耗人的心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