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被主子轻轻呵斥了一句,微微有些尴尬。
白玉心也自觉说重了,好歹红豆也是跟着她从母家一路进宫来的人。 “适才贵妃娘娘打发人送来的一碟蜜桂糖酥,我一向不爱吃甜食,你便拿去吧。” 红豆到底年岁小,还是孩子心性,听闻有点心吃,便又欢喜起来。 她自盘里拈起一块糖酥,一面吃,一面说道:“不论怎么说,贵妃娘娘待主子还是很好的。进宫前,奴婢总听人说,贵妃娘娘威重,很爱排挤欺凌旁的嫔妃。只要皇上多看谁一眼,她就打压谁。对底下的宫人也不好,动辄打骂的。后来旨意下来,主子要住到长春宫来,奴婢可是捏了一把冷汗呢。谁知今日进来一瞧,贵妃娘娘倒是和蔼可亲的很。” “那些流言蜚语,不可尽信。”白玉心在一旁的鸡翅木圆凳上坐了,轻轻说道,“娘娘做了这么多年的贵妃,一直深得皇上宠爱,岂能没有小人眼红嫉妒?再说,娘娘身居高位,执掌后宫,手下管着这许多嫔妃和宫人,位高权重,自然格外威势些。那些个犯了错的嫔妃宫人,被娘娘责罚了,有些怨言,又何足为奇。” 红豆轻轻歪了脑袋,看着她主子,“小主,您可当真敬重贵妃娘娘呢。” 白玉心垂眸浅笑,面色恬淡,“我也说不好,今日一见着娘娘,心里就总想亲近,好似我和娘娘合该有些缘法。” “只是,宫中就皇上一个男人,听闻贵妃娘娘又很是恋着皇上,倘或日后小主得了宠,岂不要生出些尴尬来?” “这却无妨,我本无意争宠。我肯进宫,已是给了白氏一族面子了,他们再不能奢望其他。” 白玉冷淡说道。 容嫣正在内殿陪着豆蔻写字,豆蔻年纪虽小,倒是很能耐住性子,拿了笔乖乖坐在书桌旁,一笔一划的写着。 她在炕上斜倚着一方湖绿色鹅羽软枕,看着账本,偶然朝孩子看上两眼,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雨后的日头自窗棂外洒了进来,落在她身上,白瓷般光净精致的脸上,微闪着光泽。 桌上摆着一盆花房才送来的鲜瑞香花,散着怡人的香气,一派静好景象。 芸香轻手轻脚的走来,低低将适才在乐志轩外听到的话,述说了一番。 言罢,又细看着她的脸色。 原来如此。 听了芸香的话,容嫣心中先跳出的却是这个念头。 这白玉心看来不是心甘情愿入宫的,她同家中还不知有什么过节。 也是因此,上辈子她在宫中才始终默默无闻吧。 今日初见,容嫣便觉这姑娘心思细腻,举止稳重,虽姿容不算出众,但凭着她这段性情,想要在宫中有所建树也不算什么难事。 便是不想搭理皇帝,投靠个得势的嫔妃,又或到太后、太妃跟前孝敬一二,也总不至于上一世被人挤兑的连冬日里的炭例都被人克扣。 “奴婢瞧着,这位白答应倒是个省事的。只是听她话里的意思,对皇上好似全然无意,却也不知是否真心话。” 看着容嫣迟迟没有出声,芸香禁不住又道了一句。 毕竟,这长春宫里进了新人,主子近来改了性子,待人宽和了许多,她们这些当奴才的却不能不上心。 之前那个梅嫔,仰赖着娘娘庇佑,居然心怀鬼胎,还想在皇上面前诋毁娘娘。 长春宫里,是不能再出第二个梅嫔了。 容嫣回过神来,看了芸香一眼,轻轻一笑,“对皇上无意,那有什么稀奇的。人各有志,也不是进了宫,就一定要争宠。” 路昊之嘛,扒了那层皇帝的身份,还不就是个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的,也不见得人人都要爱着他。 “再一则,本宫看她言谈举止,是个正派的姑娘,该不会有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 谈不上什么道理,容嫣就是看着白玉心顺眼,直觉她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 芸香有些不解,又试探着问道:“那么,娘娘是打算扶持她了?” 自来宫廷之中,多有那高位嫔妃扶持拉拢些新入宫的小主作为臂膀,以便自己不便侍奉又或是见罪于皇帝时,固宠之用。 贵妃娘娘往昔虽不屑如此,但近来娘娘性子颇有转变,突生此念也不足为奇。 话才落,容嫣抬眼,直直的盯着她,眸光清冷,如初冬寒霜,直看的芸香垂了头,心底阵阵发寒。 “你这话,也未免忒看轻本宫了。”好半日,容嫣才慢悠悠开口道,“本宫如要宠爱,需要假手于人么?” 芸香慌忙道:“奴婢说错话了,娘娘恕罪。” 容嫣看着芸香,一字一句道,“你们聪慧机灵,且为着本宫着想,本宫自然高兴。只是别机灵过了头,干出越了身份的事儿,那可就别怪本宫不疼你们了。” 芸香扑通一声跪下了,连连叩首,“奴婢知错了,娘娘恕罪!” 容嫣坐正了身子,日头在她面上投下一片阴翳,令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半晌,她叹了口气,“罢了,你起来吧,本宫也没有要责罚你的意思。本宫知道,近来行事与往日大不相同,引得你们无所适从,猜测纷纷。你们只要记着,我容嫣没变,依旧是那个弋阳侯府的嫡长女。那等污秽下作、当马百六的勾当,本宫不屑去做。” 这所谓马百六,也即是民间所谓的拉皮条、做牵头,收人钱财,撮合男女不正当关系的。 上辈子,容嫣可没少在背地里骂梁成碧与林燕容互给彼此当马百六。 自己想固宠也好,想争宠也罢,光明正大各凭本事,争着把好姐妹送出去,可当真是老鸨子行径。 无论书中剧情,她过得如何潦倒不堪,都不曾动过这个念头。 白玉心上一世始终幽居无宠,此生是否会生出变数,容嫣自己也说不好。 但不论她有无争宠向上的念头,都只凭她自己的意愿,容嫣不会、也不愿去横加干涉。 芸香被数落的唯唯诺诺,出了一背的冷汗。 她怎么忘了,贵妃娘娘可是弋阳侯府的千金小姐,性子素来清傲,怎会动这样的念头? 正说话,外头忽听人语,守门的宫人进来通传:“娘娘,皇上赏赐了一盆丹顶朱墨与白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