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渊面色一沉。

　　来人忙拱了拱手，“行渊，我不是说你，我是说这瘫子刘锋！真是重情重义啊，对救自己的人感恩戴德，吾辈楷模！”

　　来者是崔雪嫣的叔叔崔否。

　　旁人说这话或许无心，但崔家说这话，无非是在提醒谢行渊莫忘了崔家从龙之功。

　　沈宥也紧跟着进来，对谢行渊耸了耸肩，表示没拦住崔家。

　　崔否作为大理寺少卿大剌剌闯进溪水村，引来了不少百姓的关注。

　　山洞外聚集满了村民，也听到了前因后果。

　　“行渊，苏兰心这妇人残害无辜，你可不能轻放啊！”崔否饶有兴味道。

　　“王爷，属下愿意替兰儿受死！”刘锋再求。

　　现在这局面，谢行渊不杀苏兰心，难平民怨。

　　杀了苏兰心，崔家人亦会指责谢行渊恩将仇报。

　　毕竟刘锋为护谢行渊成了残废，他若反手杀人妻子，来日定有人掐头去尾传得沸沸扬扬。

　　这是崔否为谢行渊设的死局，无论怎么做，谢行渊都会受人诟病。

　　两方静默对峙，风声鹤唳。

　　“王爷，有些晕，先离开山洞吧！”苏迎扶着鬓角，一个踉跄。

　　谢行渊下意识揽住了她的腰肢。

　　苏迎靠在他胸口，泪眼盈盈，“脚腕的扭伤又复发了，劳烦王爷送我回屋。”

　　谢行渊知她好意，打横抱起她：“先把苏兰心押下去，容后再议。”

　　“王爷，为了一个下贱的奴婢，弃大事于不顾吗？”

　　“崔大人从哪里看到她是一个奴婢的？”谢行渊垂眸望了眼怀里的人，“她是，本王的侧妃！”

　　“什么侧妃，我怎么没听过……”

　　“燕王立妃，需要告诉你吗？”沈宥攥紧了崔否拦在谢行渊身前的手。

　　空气中，依稀有骨头碎裂的声音。

　　崔否却硬是没退让。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侧妃的问题，这也意味着苏迎是谢行渊的第一个女人。

　　依照祖制，将来谢行渊登基，苏迎的地位不会低！

　　一个前朝嫔妃凭什么比崔家高贵？

　　三方眼神交汇，电光火石。

　　苏迎感觉头顶上方已是擦枪走火，什么侧妃……

　　怎么就侧妃了？

　　她只是想帮谢行渊拖延一下时间而已！

　　每个人各怀心思，忽而，身后传来剧烈的撞击声，碎石滚落。

　　“兰儿！”刘锋一声嘶吼。

　　苏兰心已经撞在了石壁上，头顶开花，躺在了血泊里。

　　刘锋连滚带爬到了苏兰心身边，周身全沾染了她的血，却抱不了她，也捂不住她的伤口。

　　“我是个废物！我来陪你！”刘锋猛地朝石壁撞去。

　　谢行渊拂袖，一阵强风将刘锋掀倒在地。

　　苏迎也赶紧去扶苏兰心。

　　她已经奄奄一息了，嘴角溢血，“迎儿，我对不住你……兰姨对不住你……但锋郎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燕王，他为燕王付出了半生……”

　　“先别说了，先止血！”

　　苏迎要去拿药箱，苏兰心颤巍巍抓住苏迎的手臂，摇了摇头，“如今我自缢，便不让燕王为难了！我将命给他，向你们恕罪，只求、只求你们……你们为锋郎续好手脚。”

　　“兰儿，我不需要！”刘锋倒在地上，脸上又是血又是泪，却到不了她身边。

　　“锋郎很快你就可以重新射箭骑马了，我还记得你说过要带我驾马纵天下，真好，真好……”苏兰心最后看了刘锋一眼，黯然合上了眼睛。

　　“兰儿！兰儿！我就该死在北境的！”刘锋以头抢地。

　　本是个高大的武人，如今却如一滩烂泥躺在地上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苏兰心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村民见罪魁祸首死了，都悻悻然离开了。

　　崔否更是败兴而归。

　　今日本想给谢行渊使个绊子，让他好生受受挫，以后乖乖听话。

　　没想到苏兰心这蠢女人自杀了，这件事也不好再做文章了。

　　崔否啐了一口，对着刘锋冷嘲道：“不是你该死，是这女子低贱，坏了男人的气运，若再纠缠不休，将来定是厄运缠身。”

　　余光扫了眼谢行渊，迈着八字步离开了。

　　这话分明是在指桑骂槐。

　　“崔否，你过来。”谢行渊淡淡道。

　　崔否瞧他脸色阴沉，不以为然挑着下巴走过来，拍了拍谢行渊的肩膀，“行渊啊！你怎么还是这般经不起玩笑啊，气量太小如何坐得稳那九龙至尊……”

　　话戛然而止。

　　谢行渊手中带倒刺的匕首猛地穿入了他喉头。

　　鲜血飞溅，染红了谢行渊的脸。

　　“你、你……”崔否不可置信。

　　苏迎也被吓到了。

　　杀村里老赖尚算可以控制，但崔否是三品官员，身后更有崔家这样的大靠山。

　　这样一刀毙命，岂不是后患无穷？

　　崔否捂着血流不止的脖颈，“要不是我们崔家救你，你、你还在街头行乞。”

　　“你凭什么，觉得本王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谢行渊漠然转动手腕，一寸寸刺穿他的脖颈，而后猛地抽出匕首，勾带着血肉。

　　“不要急，你的哥哥、妹妹、儿子……会一个个下地狱找你的，很快，很快……”

　　谢行渊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无间地狱里的阴风吹过。

　　崔否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谢行渊阴鸷地勾了勾唇，血从轮廓分明的脸一滴一滴落下，染红了衣襟。

　　他像一只重回领地的孤狼，疯狂报复，不会给任何人留余地。

　　山洞静得让人窒息。

　　沈宥赶紧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赶紧送刘哥离开吧，我瞧他伤得不轻。”

　　谢行渊“嗯”了一声，负手离开了。

　　苏迎惶惶然不敢跟上去，便落在队伍最后，寻到了角落里的简易轮椅，推着刘锋走在队尾。

　　她遥遥望着最前方谢行渊的背影，后怕不已。

　　都道共苦易同甘难，谢行渊连对他有恩的崔家都意图杀干净，那她这个仇人将来会是什么下场。

　　苏迎脑袋里再度浮现出她被谢行渊烧死的噩梦，心口一悸，顿住了脚步。

第42章 姑娘的手软吗？

　　此时，一行人已经走到村长家。

　　薛谷子提着药箱，焦急地迎上谢行渊，“王爷，属下听说你的手腕又受伤了，快让属下看看！”

　　谢行渊负着手，跟薛谷子进了屋。

　　苏迎也推着刘锋加快了步伐，“让薛谷子先给你看看伤，我瞧你伤得不轻！”

　　“不急！其实王爷比我伤得重多了，只是表面看不出来。”刘锋摇了摇头，解释道：“当初那群蒙面人就没想王爷死得痛快，下刀如凌迟，刮骨割肉，都能看到骨头了。

　　想来就算鬼医起死回生，内里的伤也不知比我重了多少倍。”

　　苏迎扫了眼刘锋的腿，肌肉已经有些萎缩，脚腕上腐烂迹象严重，甚至隐隐有恶臭味。

　　这还是苏兰心一直精心照料的结果。

　　如果伤得更重，还没有人管，无法想象得有多痛。

　　苏迎望向谢行渊的背影，眸中起了波澜。

　　“苏姑娘，你能推我去送兰儿最后一程吗？”

　　此时，抬着苏兰心的木架从两人身边经过。

　　刘锋声音哽咽，“我要看着兰儿入土，我怕村民欺负她。”

　　“好！”

　　苏兰心到底帮助过苏迎的娘，她理应送一程的。

　　苏迎推着刘锋往村口山坡上的坟冢去。

　　苏兰心被埋在一个小土堆下，简单竖了块木板做碑，草草了事。

　　刘锋在她坟前发了好一会儿呆，嘴里默念着他们的过往，“当时我被断了手脚抛尸荒野，野狗闻着味就来撕咬我，幸亏兰儿来得及时！

　　她轰不走野狗，就趴在我身上，替我挡住了撕咬，最后毁了容。

　　从前她只是个连杀条鱼都不敢的漂亮姑娘，硬生生为了我学会了杀人，被村里人叫做丑妇。

　　有时候我在想，若我死在北境，对她或许是种解脱。”

　　苏迎摇了摇头，“兰姨那般心悦于你，若你死了，她会更难受。”

　　“是啊！在北境受折磨的日子，我也想过一死了之，可我到底还是念着她，怕她伤心流泪！

　　多苦多痛我都要活着见她，她便是我的信念！”

　　刘锋越说越难以自控，深吸了口气，“我想王爷能活下来，大约也是因为有苏姑娘这个信念支撑吧！”

　　刘锋当初在暗地保护谢行渊，自然目睹了谢行渊和苏迎走到一起的全过程。

　　可后面的事情他不知道，他只是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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