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经心地靠在软垫上摆手,每摆一次手,就有数百名将士进攻,然后化作冰冷的尸体坠落。 这才刚刚过了一个半时辰。 冯家不过是个末流世家,运气好窃了慕容氏的帝位,不到十年而已。和琅琊王氏这样煊赫了百年的世家大族相比,自然是上不了台面。 冯翼是前燕皇帝的一个侄子,从前见了王家人,哪怕只是个旁支,也足够他们点头哈腰地巴结。 今日,这场面似乎反过来了,这种感觉让冯翼分外得意。 “冯将军英姿,自然比不了。” 冯翼闻言,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身子,让自己看上去更挺拔一些,心里更加得意。 “哈哈哈哈,小子倒是有眼光,听声音是个美人,今日乖乖投降,跟了老子回前燕,保管你吃香喝辣,富贵荣华!” 周围的士兵闻言都张狂地笑出了声起哄,若不是面前堆满了尸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哪个府邸的宴席上,寻欢作乐呢。 底下几个将领还在开着不雅的玩笑,冯翼更是志得意满的觉得王桓已是他掌心玩物,满脸的猥琐,搭配上满脸的横肉挤作一团,看着就叫人恶心。 晃神的片刻,一轮铺天盖地的杀伤力巨大的弩箭射向了前方骑兵胯下之马。 一只箭矢擦着冯翼的面颊穿过,吓得他整个人跌坐在辇车上。 “上,给老子上。” 冯翼眼神里透露出阴狠的表情,又一拨士兵往城墙上冲。下面攻城车也在逐步推进,一下下撞击着不算稳固地城门。 此时南阳城里只有不足五千人,外面的前燕军却有足足两万! 城墙上歪倒的旗子上覆着厚厚一层暗红色的血渍,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旗子下面是还温热的尸体,血水顺着城墙向下流,融进土里。 血腥气直冲脑门,混和着尸体腐臭的气味,压抑地让人呼吸不过来。 王桓打眼扫过去,就知道情势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再这样下去,这群士兵,撑不到明天了。 “选一小队人马,随我出城突袭。” “是。” 王桓亲自点了几百骑兵,手持长矛动作整齐划一,跟在她身后。 “开城门。” 伴随着传令官大声地呼喝,其身后随之而来的是王桓和她的骑兵。 骏马飞驰,古朴的城门被打开,王桓骑在马上,带领这支小队,势如破竹地从前侧冲向前燕军。 她双腿夹紧马的两侧,控制方向。一手从背后拿弓,一手从箭筒抽箭,娴熟地搭弓,直直地对准了敌方的军旗。 “嗖~” 箭矢划过空气,发出空气被撕裂开的破空声,力道之大,径直将旗帜折断,插入了抱着令旗的小兵的胸腔。 王桓骑在马上,手中的剑每一次刺出都斩获一条人命,短短几瞬,只能看见剑柄上的红缨在血色与惨叫声中飞扬。 冲锋小队像一柄抢一样刺入了敌人洪流一般的队列,将其狠狠地从中间劈开。 王桓的小队速度很快,几个瞬间就将本就空虚地前燕军队前侧撂倒,对准了主帅冯翼而去。 “妈的,一群废物,给我冲。” 身边的侍卫下去传令,只是王桓势不可挡,一路杀过来以他为中心的冲锋小队身边一时间竟成真空,无人敢上前。 眼看着小队冲着自己来了,他吓得坐直了身子,一手提起刀,一边拉着身旁的守卫,挡在自己面前。 “上啊,愣着干什么,都给老子上!” 冯翼的声音明显已经有些微微地颤抖,督促着驾辇车的士兵调转车头,随时准备转头逃命。 和王桓斗了近两月,这个小子在战场上那股不要命的劲有时候真是叫冯翼有点怕。他想不明白一个尊贵煊赫不输皇族的世家子,真是活腻歪了在战场上拼命。 不管王桓怎么想,他还要好好活着享这无边的富贵,哪能将命挂在战场上。 王桓速度一点儿不慢,放下手中的剑,转而拉起长弓,正对冯翼的首级。 “嗖~” 利箭射出,冯翼的瞳孔放大,手不自觉地拉起身边的亲卫,往自己身前一挡。 亲卫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箭矢穿过皮肉的呲啦声,伴随着鲜血喷涌而出,身体软倒下去。 鲜血溅了冯翼一手,他眼中全是嫌恶,身体却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手紧紧攥着身边亲卫的胳膊,一个倒下又将另一个拉过来,挡在身前。 王桓手中的箭不停,一下接一下地射出。 冯翼身边大半的亲卫都倒在了王桓的箭下,眼看周围的亲卫越来越少,他目光里的害怕几乎要溢出来,两股战战。 此时,王桓就要冲到他身前不足五十米,依然没有任何要停下的模样,还在快速地靠近。 冯翼顾不上管前燕军的死活,催促着士兵驾辇车逃命去了。 传令官眼看主帅丢下将士跑了,高喊:“退,退兵!”,哆哆嗦嗦地扔掉了手上的旗子,一并逃命去了。 敌方军队此时早就乱做了一锅粥,看着主帅退走,纷纷转身,像潮水一般退去了。 转眼间,空荡的战场上只余南阳守军数百。 王桓一个手势,身后的士兵里马停止追击,迅速收拢队伍。 刚刚,他们经历了一场守城战。 这是自这两个月前,王桓带兵攻下南阳后,前燕军队发起的第三次反击战。 前燕主帅冯翼,没什么谋略更谈不上勇武,且异常惜命。王桓人数不占优势,无法硬攻,只能抓住这冯翼的弱点,剑走偏锋,偏偏还十分好用,每次都能奏效。 一场小胜,王桓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喜悦。甚至眉心轻蹙,薄唇微微抿着,让人感到冷漠至极,连这张本就俊美的脸看上去都平添了狠戾,缺了柔和。 “驾~” 没在战场上过多的停留,王桓双腿一夹,控制着马转身,飞快往城里去了。 身后的副将王呈赶紧跟上。 将士们训练有素地清扫战场,时不时地能看到熟悉的面孔四分五裂地躺倒在地上,刚刚胜利的喜悦在大家脸上维持了短短瞬息,便又被一股浓重的哀戚淹没,也可以说是一种麻木。 王桓路过的时候朝那边看了几眼,没有停留,骑在马上,甲胄上溅满了敌人的鲜血,让她看起来有些骇人。 左肩上侧的铠甲被人挑翻,腰腹上是被尖利的兵刃划过留下的划痕,铠甲几处外翻,几乎差一点儿,利刃就要划破衣衫,触及皮肤。 王桓带领他们已经和前燕战了近两月,为了身后这座早已只有兵士的空城。 南阳城内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路两旁生满了杂草,店铺和屋舍大门紧闭,有些甚至连牌匾都摇摇欲坠快要落下来。 蜘蛛在墙角结网,明明还是夏天,树梢上却连一只鸟儿也看不到。 伴随着刚刚士兵的突刺,整个街道上扬起的灰尘让整个城内的空气看上去都有些污浊。夕阳从城外的远山处下坠,仅余的一点微光照进这座残破的城池,也渐渐地消逝,似乎要拉这座城一起沉沦。 卷一荆州风云2-弹尽粮绝 王桓骑着马,穿行在空荡的街道,身边只有马蹄声与风声呼啸。 背后正在发生着的场面她再熟悉不过,自从六年前初入军营,便日日泡在这尸山血海中。 城外不断有将士路过打扫战场,收敛战友的尸身,捡起箭矢和长矛,哀戚和死亡与落日的余晖相应。 南阳郡守府邸 知道王桓今日要回来,云景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将军,浴汤已经备好了。” “嗯。”王桓绕过云景,一大步跨进了屋。 这座宅邸看上去是这城里唯一看的过眼的建筑,在周围几座看着有些陈旧的院落中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