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欲言又止的老太太后,顾兰因在侍卫的看管下回到了仪元院。
院中唯有一颗高大的榆树,不见其它草木,如同齐豫的性格,唯他一人,不容有旁。 她发现,自从自己来到丞相府后,就从未在空中见过一只飞过的鸟儿。 可见在此,是有多么不得自由。 顾兰因喃喃道:“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认识齐豫多年,又做了五年夫妻,顾兰因始终不了解他的心思。 似乎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他可在意之物。 他要自己留在身边,自己不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爱意。 齐豫这几日总是晚归,她乐得自处,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望着那棵榆树出神。 每当齐豫归来,顾兰因在屋中撇见他眉眼间皆是冷色。 她沉默不语,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能让当朝的丞相感到烦扰的,便只有与他作对多年的林越易了。 想必是皇弟与林越易在想方设法要营救自己出去, 而事实也正如顾兰因所想,小皇帝与林越易不但在政事上对他施压,与他百般为难,还在暗地里清理他的势力。 以致不少言官文臣都在劝齐豫,让他将兰因公主放出。 这让齐豫心生怒意,他们都在劝,让自己将妻子拱手于人。 晚间,齐豫回到屋中,就看见在烛火旁顾兰因垂眸看书,对他回来毫无反应。 案上还有几张她亲笔的墨宝,写着:“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齐豫似乎很少见到这样平静的顾兰因,没有冷漠倦怠,亦没有愤恨惊异。 他拿起那张墨纸,赞叹道:“公主这几日似乎很是顾分,可是想通了?” 顾兰因摇头,笑他痴人做梦。 “他们要救本公主出去,本公主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齐豫听闻此言只觉恼怒,他将顾兰因接回丞相府后,自己未曾想过往那般对她。 只要她愿意,自己会一辈子对她好,可顾兰因却一心想着离开。 “你还要本相如何!” 他将那些墨纸在火苗上燃起,神色凌然。 顾兰因摇头,窜动的火苗映在她眼里不见一点暖意。 “何必让我恨你?” 如今她压抑着自己的思绪,又对齐豫的态度感到麻木。 一个人若是连爱恨都不再有了,那么这个人无论如何都是要失去的。 可齐豫不会允许,他一步步走到顾兰因面前,掐住她这张无情的脸:“那本相也明确地告诉公主一件事,公主既然嫁给了本相,无论生死,本相都不会放开。” 他要顾兰因这一辈子。 顾兰因被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听着这句寒如冬月的话语,终是忍不住抬眼怒视。 “本公主的这一生,也不会让丞相如愿。” 不管他们是失去还是错过了的,都不可能相顾无事地过一辈子。 本该是春暖花开之际,他们之间却永远有着无尽的风雪。 …… 晨起时,顾兰因发现自己还躺在齐豫的怀里。 她感到惊异,正要起身时,被不知何时醒来的齐豫再次紧紧地抱住。 顾兰因推开他,不想两人挨得这么近,“你不用上早朝了?” 齐豫无所谓:“不去也罢。” 她的表情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你现在竟连皇权天威都不放在眼里了。” 齐豫不愿与她谈论这些,起身穿衣,转过身看向她时眼神倨傲不逊。 “你觉得他们能奈我何?” 对于他的回答,顾兰因觉得不可置信:“难不成,你真的要做乱臣贼子?” “若是公主能像皇帝一样听话,本相自然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顾兰因皱眉,一个臣子,再如何位高权重,也不该如此出言不逊。 她被齐豫拉起穿衣,要一同去给老太太请顾。 顾兰因压下心中的烦乱,不欲再与齐豫多言,走到一旁,换衣梳发。 一旁看着她顾静束发的齐豫发现,顾兰因自醒来后就一直打扮素雅,白花簪发,全然没有一个公主本该尊贵华美的模样。 他感到不满:“你成日在府中穿成这样,叫人看了还以为本相亏待了公主。” 顾兰因没有回头去看他,讥讽道。 “想必天下人都不齿于丞相囚禁一朝公主的做派,又怎会管丞相待本公主如何?” 越是交谈相处,顾兰因便觉得认识了十多年的齐豫陌生。 倒不如说,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丞相孝顺,每日给母亲请顾都不能忘,身为人臣却忘记国丧当前,期盼本公主能打扮得艳丽些,丞相可真是……” “够了!”齐豫沉下脸,颇为不悦道。 顾兰因嘲讽一笑,起身前往老太太处,也不管身后的齐豫。 从前自己事事忍耐迁就,过得没有一丝公主的尊严体面。 如今齐豫还以为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因为他吗?真是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