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他在袖中藏了一支油纸包的冰糖葫芦。 雅间内。 裴言澈正欲推门而入,却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 “不知容乐颜是否真心要与裴大人和离,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容乐颜也是个可怜人,嫁给裴言澈这样冷情冷性的人,伺候裴府那一家子难缠的人。寡妇都比她的日子好过。” “裴大人对十三公主一往情深,如今没了容乐颜,恐怕喜事将近。” 屋内,大家已然把十三公主和裴言澈看作一对佳偶。 “不可妄言,言澈从小就心善,若非容乐颜失了双亲,没了家产,他岂能忍受七载之久。”十三公主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裴言澈听着屋内嘈杂的人声,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推门而入,屋内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向十三公主身上。 萧云空赶忙迎上来替他拂去衣上残雪:“言澈,天寒雪大,我出宫时忘了带大氅,可否去你府上借一件?” 看她拂雪的动作,裴言澈不由想起容乐颜,鬼使神差的应下了。 萧云空的唇角得逞地扬起。 两人很快离席,坐上马车驶向裴府。 马车外飞雪纷纷,裴言澈的心绪随着雪花一同飘落。 容乐颜闹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 马车停在裴府门口,管事赶忙迎了上来,耳语道:“大人,夫人并未回府。” 裴言澈闻言,脸色冷沉。 一旁萧云空正欲下车,忽然裴言澈拦住了她。 “夜深路滑,微臣已经让下人去取大氅来。” 萧云空愣住,几乎瞬间明了。 裴言澈带她回来,无非是为了让容乐颜吃醋。 她咬唇,放软语气:“太晚了,言澈,本宫想在你府上借住一晚。” “不便。” “为何不便?莫非你真的喜欢上容乐颜?”萧云空委屈的眼眶一红。 夫妻七年,怎会没有感情? 可裴言澈说出口的却是:“臣此生都不会喜欢容乐颜。” 第九章 臣此生都不会喜欢容乐颜。 裴言澈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说给萧云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安排管事送走萧云空后,他推开书房门。 屋内黑漆漆冷清清,唤来丫鬟掌灯,他将被雪打湿的衣袍随意丢在一旁。 “容乐颜,没了你,才是我正常的生活。”说罢,裴言澈顺手抽出一本书。 正欲接着往下看,忽然一张轻飘飘的纸张从书中飘落。 裴言澈神色一变,丢下书,抓起那张薄纸。 就着晦暗的烛火,他看见一行清隽的字迹。 “言澈,切莫秉烛夜读,伤身。” 裴言澈深邃的眼眸沉了几许,随手把纸张夹在某本书里。 他想回书房的床榻上休息,可不知为何却不由自主走到了厢房门口。 明明知道里面空无一人,可他仍旧觉得厢房似乎于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吱呀——”推开门扉,独属于容乐颜的浅淡香气扑面而来。 他走进去,眼前熟悉的场景让他有种容乐颜就端坐在床边的错觉。 桌上搁着写了一半的账本,几张记着平常事务的纸笺散落四处。 裴言澈望着这些,莫名感觉难以呼吸。 不过是些琐事,用的着一遍遍记吗? 他转身想要离开,可却不慎碰掉了床头书本。 捡起那薄薄的书本,他略微一翻看。 内里全是被撕掉的纸张。 仅存的两张纸页,一页写满了他钟爱的诗词歌赋,另一页上书: “愿大人相离后,重遇良缘。两生欢喜,白鬓共头。妾定忘尘无怨,此生不复相见。” 裴言澈紧盯着这段话,几乎要把纸盯出个洞来。 什么叫忘尘无怨,什么又叫此生不复相见? 回到卧房。 裴言澈闭眼睡去。 可刚过三更,忽然一阵心绞痛惊醒了他。 寝衣被汗水浸透,他梦见容乐颜死了。 睡意被梦魇搅散,他穿戴好决心去府内散散心。 几个守夜的护院正在避风处吃酒赌钱,这里离内院很远,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 “哎呀,真晦气!又输了。肯定是最近老来相府门口要钱的那娘们冲撞了老子!” “可不是嘛,还敢说自己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呸!” “手气不好就多喝酒。欸,你们说那娘们明天会不会来要钱。” 裴言澈听着护院们粗鄙的言语,心中长舒一口气。 容乐颜还没得到想要的房契、银钱,肯定舍不得死的。 想到此,他唤来管事:“去给容乐颜传信,就说想要什么让她自己回来挑。” 交代完,裴言澈安心的回到了卧房。 多年来他把管家的大权交付在容乐颜手上,自认为从未亏过她。 裴府银钱地产几何,容乐颜了如指掌。 可他从来不知道,容乐颜没用过裴府一分钱。 这七年,她不但用嫁妆填补府内亏空,而且将裴府几处商铺地产经营的有声有色。 …… 正月过完。 容乐颜彻底消失,她好似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 裴言澈再度派人去秋霜的住处找容乐颜时,却被告知:“大人,秋霜半月前已经举家搬走了。” 第十章 这些天,裴言澈总是梦见容乐颜。 梦到最多的,便是她的死讯,要么就是她伤心落泪,可他从没在梦里见过她笑。 容乐颜宛如饭菜里的盐,永远不起眼,也永远离不开。 “裴大人,这几处官府押文劳烦大人重新写。” 下头的官员小心翼翼呈上来今早才批过的官文,神色各异。 裴言澈接过,却见押文处赫然写着:容乐颜。 他对着这份官府公文愣了许久,才重新拿起朱笔。 随侍的小厮颇有眼力的凑上前去,低声问道: “大人,可要小的去遣人把夫人请回来?” 裴言澈不以为意的摇摇头: “不必大动干戈,没了银钱她自然会回来。” 小厮连声应是,却无意中瞥见新的官文上,朱笔写就的依然是“容乐颜”三个大字。 …… 软玉阁 夜色深深。 裴言澈已经连续十七日未曾归府了。 容乐颜也从他的身边消失一个多月了。 自从成亲以来,裴言澈从未和容乐颜分开这样久。 即便有一次他去边关慰问士兵,走了一个多月。 容乐颜也是日日寄来书信衣物,不曾冷落。 而今,容乐颜好像真的不要他了…… 雅间内。 有当朝宰相和十三公主坐镇,诸位贵族子弟玩的不亦乐乎。 萧云空照常伴在裴言澈左右:“言澈,切莫为朝堂之事烦心。” 说着,她贴心的替裴言澈斟了一杯酒。 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裴言澈不由想起容乐颜。 容乐颜从不曾给他倒过酒,她只会说,饮酒伤身。 裴言澈神色暗了暗,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宋珂见状,不由担心:“裴大人,小饮怡情,切不可贪杯、” 裴言澈忽而笑出声:“现在不饮个痛快,等容乐颜归家,又该数落我了。” 他这话刚一出口,旁侧萧云空和宋珂皆是一愣。 前者心中如有细刺,裴言澈言语之间,总不离容乐颜。 后者同为男人,岂能不懂他已经动了心,只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裴大人若是有心,不如早些接回裴夫人的好。” 这是宋珂第一次称容乐颜为“裴夫人”。 裴言澈一怔,对容乐颜有心? 怎么可能? 他现在多自在快活。 “把我寄存此处的九酝春酒拿出来,今日一醉方休。” 裴言澈吩咐下去。 雅间之外。 秋霜因缺少银钱,无奈去软玉阁做工。因为年华已逝,只得充当这勾栏瓦舍中的粗使丫鬟。 雅间内有贵人要好酒,她只得吃力的搬着酒坛,随着一众侍从前去。 还未走近。 秋霜便听到雅间内传来嘈杂的说话声,隐约之中,她听见了容乐颜这个三个字。 “言澈,倘使你真的对容乐颜动了真心,我亦不怨。我不奢望岁岁年年陪在你身边,只求这几个朝夕能与你共饮。” 萧云空喝的脸色酡红,说起话来也有些哽咽。 想到十三公主毕竟是皇室贵胄,宋珂也不敢再提点。 裴言澈喝得尽兴,睥睨着眼:“你们可知晓容乐颜是何等为人?” 雅间内霎时静下来。 “容乐颜只会管家算账,不懂得诗词歌赋,雪月风花,她既不会吟诗作对,也不懂丹青书画。这样的女子,怎能入我的眼?” “她离开裴府,我求之不得……” 裴言澈这番醉话还未说完。 便听得“嘭”得一声。 酒坛应声落地,秋霜一把推开雅间的门。 看着满屋金碧辉煌,秋霜只为容乐颜不值。 “裴言澈!你还有没有心!” 她忍着哽咽,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可知,你口中那个不懂得诗词歌赋,雪月风花的商贾之女,她旧疾缠身,已经死了!!” 第十一章 怎么可能,容乐颜她还没拿到自己想要的,她是不会轻易死的。 裴言澈稳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萧云空厌恶的望着神色激动的秋霜:“哪里来的疯子,还不拖出去!” 几个侍卫一人拽住秋霜一条胳膊,正欲把她丢出门外。 “且慢。” 裴言澈重重放下酒杯,深邃的眼瞳里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让容乐颜别再耍这些手段,这些年,我给的还不够多吗?她要银钱,就让她自己来拿。” 秋霜没料到裴言澈能无情到这种地步,一时疯了似的挣脱桎梏,冲到他面前:“裴言澈!你不得好死!” 还没等她双手碰到裴言澈的领口,便被侍卫抓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