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凉州城,家家闭户。 只剩马蹄声在长街上奔腾。 院落内。 林昭韫坐在烛下,一针一针绣着那幅《百寿图》,眼看着就剩最后一笔就要完成了。 不知怎的,她神思一晃,针便扎进了指腹。 一瞬刺痛。 林昭韫下意识的松开手,看着指腹上那抹鲜红的血珠,久久没有动作。 一旁,小昭见状,忙拿了药来,给她涂上。 “夫人,贵妃娘娘的寿辰还有段时日,您何必非要熬夜绣制呢?” 林昭韫收回手,捡回针:“有些事还是早早做完了好。” 就像她不知赌局结果如何,她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又能都赶上贵妃的寿辰。 既然此,倒不如早些绣好。 届时便是自己不在了,也算是尽过为人子女的孝道,也好过到了底下后悔,遗憾。 只是这些,林昭韫不能同小昭说。 她们八年主仆,自己这条命,小昭或许比她还要在乎! “小昭……” 林昭韫刚开口要说些什么,只见原本漆黑的屋外突然一片大亮,然后铁甲之声呼啸而过。 她转头看着,瞧着那光去的方向,心中不安莫名加剧。 “小昭,你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是。” 小昭领命退去。 林昭韫试图绣制《百寿图》,让自己能安下心。 但却毫无用处。 突然,门推开,小昭回来了。 她语气急切,满眼慌张:“不好了,夫人,他们说苏大人叛国通敌,要满门抄斩!” 第十章 林昭韫只觉得脑海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父向来两袖清风,忠心为国,断不可能叛国! “去找厉彦清,派人将他找回来,就是我有事找他!” 林昭韫知道自己是女子,无诏不得入宫,但厉彦清不一样,他是陛下信赖的锦衣卫统领,若有他去,苏家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小昭却没有动,唯有眼里写满了怜悯:“夫人,刚刚那铁甲声,是锦衣卫!” 林昭韫顿了下,意识到了什么。 就听小昭的声音缓缓响起:“领头的人……就是厉彦清!” 林昭韫只觉得一股寒凉之意直直穿透了百骸。 领头的人是厉彦清! 为什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林昭韫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憋闷,喉间一阵气血翻涌,随着咳嗽,涌出一股腥甜! “夫人!”小昭看得心慌,忙伸手将人扶住,“您怎么样?” 林昭韫紧紧抓着她手臂,刚刚厉彦清离去时的异样也在此刻都有了解释。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真的收回那封和离书。 原来不是因为不想与自己和离,而是一时善心,想要保住她的命! 林昭韫该心存感激的,但苏家是她的母家,是收养她,是她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而那被污叛国的人是她的父亲! 她强压下咳嗽,抬头看向小昭:“小昭,我要回去!” 小昭愣了下,随即拒绝:“夫人不可,太危险了!” “你若还当我是你主子,就听我的。”林昭韫神色严肃,“我虽非爹娘亲生,却在冠上苏姓时就已注定是苏家人,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同家人在一处。” “那我与您一同回去!”小昭眼中含泪。 林昭韫却摇了摇头:“不行!” 她撑着无力的身体走向妆台从中拿出一木盒放在小昭手上。 “这里是你的卖身契和我之前为你存下的一些银两地契,不知什么钱,却也能让你安安稳稳过完下辈子。离开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小昭不要,小昭要跟着夫人一起!” 小昭推拒着,嗓音哽涩。 从林昭韫来到苏府之时,自己便陪在她身边,八年,自己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 看出小昭的拒绝,林昭韫也有些无力。 最后只能说:“你若不愿离去,我不逼你,只是你不能同我回苏家。” 阻止了想要说话的小昭,林昭韫继续说,“一会儿我会写封信,你连着这幅百寿图一起送进宫里给贵妃娘娘。” “为什么?”小昭不明所以。 林昭韫却没再多说,走到桌案前,拿过笔缓缓写下了一封信。 信上,她将自己才是贵妃走失的那个孩子的真相一点点剖出,还有那个有关白玉透雕孔雀衔花玉佩的隐秘设计一同写了出来。 那是连叶芷吟都不知道的藏私。 若贵妃娘娘信了她,这也许是自己唯一能为苏府寻到的生机! 最后,笔落。 林昭韫拿起纸将墨迹吹干,细心折起交给了小昭。 目送着她出了门,才转身朝苏府而去。 漆黑的夜,浓稠如墨。 林昭韫一路奔跑着朝苏府而去,从前并不长的路,在此刻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 终于,在天将亮的那一刻,她看到了苏府的匾额。 而周围,无数持刀林立的锦衣卫将整个苏府位的水泄不通! 只是不见厉彦清的身影! 但林昭韫来不及想那么多,她快步朝着苏府大门冲去。 刹那,被拦住。 锦衣卫千户魏璟看着林昭韫,面无表情:“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避退!” “我是林昭韫!” 林昭韫说着,望向府内的目光满是着急与担忧。 身为厉彦清下属的魏璟怎么可能不知道眼前人是谁,但他没退半分。 “您如今是薄大人的妻子,是薄家人,与苏府无关。” 林昭韫愣了下,心里百味杂陈。 曾经她盼了很久,被人承认是厉彦清的妻子,是厉彦清的人。 但如今,她宁愿不是。 “厉彦清已给了我放妻书,我与他不是夫妻,我林昭韫,现在只是苏家的女儿!” 第十一章 林昭韫字字说着,无视了魏璟的惊讶,一把推开他跑了进去。 然而,一步,一步。 越往里走,她脚步越慢。 只见苏府上下,满目鲜红。 那些曾经走了无数遍的青砖路,院落那些陪她长大的花草树木,都溅着淋漓的鲜血。 那些曾经喊她小姐,逗她玩耍,给她吃食的仆人,都倒在血泊中,无声无息! 林昭韫只觉得手脚冰凉。 “爹……娘……”她声音发颤,一个一个人寻过去。 直到听到内堂传出的兵戈声与父亲的声音。 林昭韫忙不迭的跑了过去。 短短的几步路,她不知摔了多少次,却已经撑着爬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末了,林昭韫终于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那道熟悉背影。 是爹! 爹还活着! 林昭韫眼眶滚烫,刚要开口喊,就瞧见一道道箭矢从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手中飞出,射向苏父背后! “爹,小心!” 林昭韫大喊着,直直朝他跑了过去。 将人抱住了一瞬,铺天盖地的箭雨也密密麻麻的扎进了林昭韫单薄的身躯上。 顿时,鲜血染红了素白的斗篷,红色蔓延…… “林昭韫——!!”苏父身上也中满了箭。 他怀抱着林昭韫,眼眶通红:“林昭韫……” 林昭韫说不出话,一张嘴就有无数的血涌出来。 最后,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用尽最后的力气拽了拽苏父袖角。 “爹,林昭韫……不疼……” 话落,她的手也彻底的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林昭韫,林昭韫……”苏父唤着,却再得不到回应。 看着逐渐逼近的锦衣卫,他突然笑了:“臣这辈子,无愧朝堂,无愧君上,惟愧……妻女!” 话落,他看了眼倒在几步外早已僵冷的妻子,又低头看了眼怀中气息全无的林昭韫。 在一众锦衣卫的警惕目光下,抓起一旁的剑,直接刎颈而死—— 窗外,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