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的手覆在那伤口之上,似乎想妄凭这样将血止住。 可一切都是徒劳,鲜血泂泂流出,顷刻间将他衣袖染红。 他的冷漠终于皲裂,眸色带上无措慌乱,巨大的恐惧席卷全身。 “太医,太医呢?” 他几乎是嘶吼着。 一切温度与知觉都在渐渐消逝,夏蔚晚唇边逸出一个嘲讽的笑。 此刻的她竟有种报复的快感。 墨靖北,你再也伤不了我分毫了! 眼前开始模糊,恍惚中,夏蔚晚似乎看见了一道身影。 她努力瞪大已经扩散的瞳孔,艰难地伸出手。 “父……皇……” 随着这声呢喃,她嘴里呕出大口大口的血。 您来接不孝女儿了吗? 下一秒,那只染血的手终于从半空中无力地垂落。 …… 夏蔚晚再次睁开眼,入目处是随风晃荡的帘帷。 刚一动,旁边一身玄衣的人握住她的手,沙哑嗓音是强抑的激动。4 “你醒了?” 夏蔚晚抬眸看去,黝黑眼珠看不出情绪。 墨靖北抿了抿唇,刚要说话,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抽出自己的手,眼神漠然而寂冷地启唇:“你是谁?” 这嗓子如被刀剌过,粗粝不堪,她下意识蹙起眉。 墨靖北浑身血液瞬间凉下去。 他定定看着,眼眸里划过惊疑不定:“你……不认识我了?” 夏蔚晚没回话,而是抬手抚上自己包着厚厚纱布的脖颈,眼中出现显见的困惑。 墨靖北手握成拳,一瞬怔仲后便敛了情绪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夏蔚晚不耐地闭了眼睛,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疼。” 随后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墨靖北怔然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旁边太监终于小声提醒:“陛下,公主是不是说嗓子疼?” 话落,墨靖北冷冷看过去,那太监忙噤声。 而闭目的夏蔚晚眼皮一动,公主? 半晌后,紫宸殿外跪满了一群战战兢兢的太医。 唯独一个年轻太医摇头叹道:“陛下,之前我施展那套失传的针法将公主救回来时就说过,会有一些无法预料的后果,现在看来,这失忆应该就是遗患之一。” 毕竟是从阎王手里抢人,总有些风险。 太医院院正冷汗留下:“时简!” 怎么能跟陛下如此说话,他不怕,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两年。 墨靖北并未生气,沉默片刻,又问:“多久能恢复记忆?” 被唤作时简的太医不假思索道:“微臣跟师父学艺不精,或许是三五月,又或许……是一辈子也未可知。” 墨靖北看向地上那群人,一群无能为力的太医面面相觑,头埋得更深。 这次墨靖北沉默了更久,就在那些人额头已经布满了冷汗时才开口道:“你们下去吧!” 一群人如蒙大赦地退去。 回到内殿,看着夏蔚晚因精神不济又陷入沉睡的脸,墨靖北轻声呢喃。 “永远……无法恢复记忆吗?” 这时,外面喧嚷起来。 太监来通禀:“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墨靖北连半分犹豫都无:“不见。” 太监出去一会儿又回来,小心翼翼看了眼墨靖北的脸色才道:“皇后娘娘在外面跪下了,说见不到陛下便不离开。” 墨靖北眼底闪过一抹冷凝,漫不经心道:“她爱跪便让她跪着吧!” “陛下,陛下……”外面响起凄切呼唤。 睡梦中的夏蔚晚皱了下眉,一副睡不安稳的模样。 墨靖北一甩袖袍,转身往外行去。 跪在殿外的姚文淑看见来人眼睛一亮,下一秒又泪光莹然,神色哀婉:“陛下。” 墨靖北眼眸微垂:“传朕令,皇后失德,即日起禁足未央宫,无诏不得踏出。” 第13章 姚文淑神色愕然,眼泪都忘了落。 “陛下为何要这样对臣妾?” 墨靖北眼眸深沉,盯着姚文淑看了半晌。 直到对面的人目光都躲闪起来,他才缓缓道:“朕是否跟你说过,谁都可以死,唯独夏蔚晚不行!” 诚然,他是恨夏蔚晚的,可他却也不想她死。 那天在大典上,他看着自己怀中的夏蔚晚生命一点一点流逝,那毫无生气的模样令他心底涌出无法言喻的痛意,刻骨入髓一般。 恨意是建立在爱意的基础上。 他有多恨,就有多爱。 姚文淑泫然欲泣:“陛下说过的话,臣妾一直铭记于心。” 墨靖北嘴角勾起一抹笑,平静之下隐藏着不可言说的戾气:“是吗?” “那你告诉朕,崔氏怎么死的?夏蔚晚又为何持剑出现在大殿上?” 姚文淑心尖一颤,随即顾左右而言他:“臣妾无辜啊,任谁也没想到公主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臣妾当时也被吓了一跳,这宫里莫不是还有前朝的人帮她?”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般,又想往墨靖北怀里扑。 墨靖北往后一退,姚文淑有些狼狈地摔在地上。 抬手拂了下并不存在的灰尘,墨靖北居高临下道:“姚文淑,朕将皇后之位给你原本是为了免于他人掣肘,可你似乎将朕当成了傻子。”2 他一字一句问:“你当真以为,你做那些事无人知晓?” 姚文淑闻言,脸色骤变。 墨靖北神情森冷无比:“念在旧事,这次我留你一命,回到未央宫安安分分当你的傀儡皇后,还能落个安稳日子过。” 说完他一摆手,一队侍卫走过去:“皇后娘娘,莫要让我们为难。” 姚文淑不甘的呼喊道:“陛下,臣妾……臣妾当初为了将解药送予你才被人侮辱,你怎能如此对我?” “侮辱?”墨靖北转身,“你要不要试一试夏蔚晚的日子,明白明白什么叫真正的侮辱?” 姚文淑一滞,想起墨靖北那毫不留情的模样,脊背骤寒。 她顿时不敢再多言,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殿内再次恢复平静。 不多时,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幽州军马听闻蔚晚公主除夕宫宴之事,已有异动。” 幽州便是前朝皇后母族所在之地,现任幽州节度使林赫便是夏蔚晚的外祖。 墨靖北冷着脸:“姚文淑这个蠢货。” 许家无人之后,夏蔚晚已经再无软肋,她竟还敢为了一己私欲去她面前挑衅。 “盯紧幽云十六州,就看谁先按捺不住。” 说完他闭上眼一颔首,那影子又悄无声息消失。 良久,墨靖北将太监总管唤入。 “赵河,传出去,蔚晚公主已薨,葬入前朝皇陵!” 赵河一愣,垂眸应声:“诺!” 前朝余孽未尽,除夕宫宴之事传出去,夏蔚晚这个人已必然不可能再活着。 夏蔚晚再次醒来后,嗓子已经好了许多,说话声音却有些低哑。 那天看见的男人依旧在她旁边,像是一直守着从未离去。 他温声问:“好些了吗?” 夏蔚晚神色警惕:“你到底是谁?” “朕是楚朝皇帝,墨靖北。” 那天刚醒来,夏蔚晚就听见有人称呼他为陛下,这答案并不意外。 夏蔚晚继续问:“那我呢?” 墨靖北颊边漾出笑,眼里似酝满了情谊:“你是朕的妃子,明懿。” 第14章 夏蔚晚胸口处传来隐隐闷痛。 尽管失去记忆,她却本能地觉得面前这人极度危险。 她蹙了蹙眉,哑声询问:“我为何会变成这样?” 墨靖北眸色幽深,抚过她的脸轻轻叹息一声:“除夕宫宴上出现刺客,你为朕挡了一剑,那剑上抹了毒,太医说你是毒入心脉才会失去记忆,你受苦了,阿懿。” 夏蔚晚被子下的手握紧,她明明记得,那天这人身边的太监称呼她为公主。 公主?她是外朝来和亲的公主吗? 夏蔚晚这样想着,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澜。 “君王无恙,国之大幸,若我是你的妃子,合该如此。” 墨靖北眼里划过一抹异样又极快地消失无踪。 他温声安抚:“阿懿不用担忧,余毒已清,朕已吩咐太医为你用最好的药,不会留疤。” 夏蔚晚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只想找回记忆,其他一切,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墨靖北又道:“至于以前的事,朕陪着你,想不起来也无妨,我们还会有更多的新的记忆。” 这时有人来报:“陛下,燕云军情急报。” 墨靖北看一眼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夏蔚晚,轻声道:“你先好好休息,待朕将事情处理完就来陪你用膳。” 走出殿内,墨靖北笑意散去,问身旁的人:“都安排好了?”4 赵河恭敬道:“按陛下的吩咐,这宫内所有宫人都已经换了一批,绝不会露出半点端倪。” 墨靖北颔首:“记住,朕教过你们的话。” “是,蔚晚公主已薨,以后这宫中只有明懿娘娘。” 墨靖北回头看了一眼,夏蔚晚站在窗边,眼神有些许茫然。 他将心脏处钝痛压下。 此后,前尘往事尽消,若夏蔚晚一辈子都无法恢复记忆,他愿意骗她一辈子。 若是她恢复记忆…… 墨靖北眸色一暗,他绝不会允许这事发生。 “药圣南宫无望有消息了吗?” 赵河面色羞惭:“回禀陛下,药圣云游四方,还未寻到。” 墨靖北闭目沉思:“加派人手。” 那边,夏蔚晚看着墨靖北远去背影,抬手捂住心口。 为何心脏会痛?真如那人所说是毒侵心脉吗? 身后清秀宫女小心翼翼道:“娘娘,您的药煎好了,陛下离开之前吩咐,得亲眼看着娘娘喝下去。” 夏蔚晚转身道:“放下吧,等它凉一会儿。” 那药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