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是自己究竟对沈悠悠做了多少事情…… 君莫庭深深低下头。 曾经他只觉得不耐烦——亦或是认为自己应该不耐烦,然后强撑起温柔的模样,坐在沈悠悠身边陪着她花前月下。 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她为何会坐在这里,目光所及又在何处。 “悠儿……”君莫庭干涩开口,“你从前,也喜欢坐在这里……” 沈悠悠没有回应。 他小心斟酌着词句:“我以前,一直不知道悠儿在看些什么。” 见沈悠悠依然没有反应,君莫庭鼓起勇气,绕到她身前,蹲下身。 “可以告诉我吗?” 沈悠悠总算看了君莫庭一眼。 她离开那间屋子之后其实从未想过离开,在院中逛了许久,来到这熟悉的院落,才坐了下来。 此刻心中异常地平静,平静到沈悠悠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从身边远离了,只剩她自己孤独坐在这片大地上与星空为伴。 沈悠悠重新看向天空,终于开了口:“只是习惯而已。” 君莫庭正在斟酌着下一句该说什么,没料到她会回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沈悠悠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兀自说了下去。 “只是坐在这里,想着我这样叨扰会不会显得纠缠,会不会不够矜持,会不会让他厌烦。” 君莫庭眼中亮起一瞬,听到沈悠悠口中的那个“他”字,又迅速暗淡了下去。 分明那个“他”就在眼前,她说得却像那人已经走远了一般。 “借父亲之名才能够进入这处府邸,可却胆小得不敢越界太多,只能坐在这里,等他处理完公务,能够来说上几句话。” “那其实不是我,你知道吗?现在的我也不是我,”沈悠悠看向君莫庭,“你我自幼便相识,却直到很久以后才算相知。” “你一直在我面前演戏,但你所见到的沈悠悠,也只是我所扮演出来的样子罢了。” “悠儿……”君莫庭不自觉地握住了沈悠悠搭在腿上的手,沈悠悠没有立刻甩开他,只默默将手抽了出来。 “幼时的沈悠悠一心想要学堂兄征战沙场,为此她的父亲头疼了将近一年。后来她对史书感了兴趣,又想要迈入朝堂,又将父亲愁得够呛。” 之前完全不敢触及的记忆,此时提起,心中却再没了悲伤。 想起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沈悠悠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 君莫庭本入神地听着,可一听到沈昌,他就僵硬了身体,意识到沈悠悠正在细数并宣判他的罪孽。 “她直到现在都梦想着能够征战沙场,亦或是治理国家,让百姓在自己的手下安居乐业——但她依旧在九岁那年,放下所有,拿起了女红。” 君莫庭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心中痛处与胸前伤痕交相发作,愈来愈疼。 “君莫庭,我已经为你失去了一切,”沈悠悠语气依旧宁静得毫无波澜,“我的爱情、理想、族人、双亲、未来,你能想象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我现在是不是过于镇静?”沈悠悠问道。 君莫庭不安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现在的沈悠悠,除去为沈家复仇的执念后,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沈悠悠的声音越来越轻,看在君莫庭眼中,竟有了一丝虚无缥缈之感。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慌忙地抓住沈悠悠的手,像是生怕她消失了一般。 “悠儿……不要走……”君莫庭颤抖着声音,“我会填满它的,一定会……” 第二十六章 夜晚寂静地过去了。 沈悠悠直到清晨才被君莫庭哄回了房,在床上躺下。 君莫庭重新坐回了书房,打开暗室,看见里面层层叠叠的卷宗,本来坚定的内心又开始不确定了。 他曾经以为用仇恨将沈悠悠拴在人世就已足够,可昨晚那强烈的不安让君莫庭突然有了种感觉,无论复仇能否成功,沈悠悠都再也留不住了。 无非是走得完满或走得遗憾的区别。 君莫庭从未如此迷茫过。 他坐在暗室之中,手里握着毛笔,迟迟没有写下一个字。 直到书房的门被推开来,君莫庭才惊醒,连忙想要将暗室掩藏,走出一看,却是沈悠悠进来了。 昨日君莫庭便和全府家仆嘱咐过,只要保证沈悠悠的安全,不让她被别人看见,府中一切地方皆任她自由出入。 他面露惊讶,停下了关上暗门的动作,迎了上去。 “怎么穿这么少?”看见沈悠悠只穿着单薄一层衣物,君莫庭赶紧解下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时间还早,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沈悠悠没有挡开君莫庭披上来的衣服,也没有伸手去拢,任由它披在肩上,缓步踱入。 许是近日病得太多,沈悠悠在床上没躺多久便觉得难受,又起身出了门。 她在院中闲逛良久,意识到无论到哪都没有人阻止后,又见到书房,鬼使神差地便想推门而入。 沈悠悠本以为君莫庭还是会将自己拦下,见他并无反应,心中莫名生出无趣。 看到最深处隐隐露出来的暗室时,沈悠悠的脚步顿了顿,君莫庭紧张一瞬,便一咬牙,主动将她带了过去。 他本就决定了要将一切都对沈悠悠毫无保留,不论她会是什么反应,他都能够承受,也必须承受。 “悠儿,这里……是我父亲的暗室,”君莫庭扶住沈悠悠的肩膀,却又不敢扶得太重,“父亲为我留了一封信,我前些天看完才得知。” 沈悠悠迈入暗室,随手拿起一则卷宗,翻看了起来。 君莫庭忐忑地等在一边。 过了许久,沈悠悠才放下卷宗。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为什么父亲一直不肯说出真相。 甚至都能猜到父亲在这一整件事中每一时刻都是如何想的。 “你说我父亲将君廉拖死在监牢之中?”沈悠悠轻声开口。 “上官依依和我说,是皇帝秘密杀了君廉,”沈悠悠轻声开口,“之后将所谓真相告知于你,借你之手除掉我父亲。” 君莫庭瞳孔一缩。 “有几分可信度?”沈悠悠问道。 他冷静了下来,分析道:“我父亲对此只字未提,且依皇帝的昏庸无能,长达十年的计谋他未必想得出,公主多半在信口胡诌。” “当年我父亲已经如履薄冰,沈昌将他下狱,或许只是为了从各方势力手中保下他,争取一个两全的计划。” 君廉爱记随笔,从他的话语之中君莫庭便能直接猜出大概。 父亲会误入这泥潭的最初原因,无关权势,仅仅是愤怒于皇帝待自己不公而已。 而现在,君莫庭也要因为相似的原因踏上君廉的路了。 “计谋倒是细致。”沈悠悠仔细看了看桌上堆叠的纸张。 现在的沈悠悠已不似昨晚那般令君莫庭感到虚无缥缈,可这突然的转变令他更是不安。 君莫庭实在拿不准她究竟在想什么,只能强逼自己忽视这一切。 “悠儿来看,”他为沈悠悠摊开了些资料,“皇帝这一番动作已经彻底动摇了民心,太子也纨绔无能,已有数名皇子蠢蠢欲动,只需要在这里搅上一搅……” …… 深夜,京城的宁静突然被一阵沉闷的骚乱声打破。 守城的将士毫无防备,被千万人马轻易攻下了城门,铁蹄踏过民居,直逼皇宫。 一名官员急匆匆地找到君莫庭:“报告尚书大人,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