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庭看着那已经开始腐烂的人头,闭了闭眼,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只来得及看见父亲的书信里那开头的一句话,但也不用再看更多了。 父亲因谋反案而死,君家却完全没有被牵连进去,按照皇帝的作风,若是罪名属实,他定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君家。 所以君莫庭才会认定,父亲的罪名从头至尾都是被沈昌强加上去的。 可是现在,他基本猜到,这反而是因为沈昌在父亲死后替他瞒下了一切。 君莫庭别开眼,去城外寻了一处清净山丘,将沈昌安葬下去,便回了君府。 他匆匆往沈悠悠所在的屋子走去,却只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狗奴才!胆敢阻拦本公主!?” 君莫庭心头一跳,连忙赶了过去,只见沈悠悠房门外,数名家仆试图阻拦想要破门而入的上官依依。 第十三章 看着上官依依的背影,君莫庭心中憎恨一瞬。 他强逼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先把公主送走才是最要紧的。 上官依依见到君莫庭,脾气收敛了一些,却依旧骄横跋扈:“那个贱人是不是在里面!” “家仆受了点伤,需要静养,公主若是有事,烦请到前堂说吧。” 君莫庭微妙改变的态度激怒了上官依依,她吼道:“你想装傻!?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贱人到底是谁!” 上官依依趁家仆没注意,猛地将房门一脚踹开,君莫庭心中一凛,再不顾臣子身份,将她猛地拖拽回来。 却还是叫上官依依看见了屋中躺着的人脸上的疤痕。 君莫庭死死拽住了上官依依,朝家仆怒声道:“若谁再私自把公主放进来,家法伺候!” 他将上官依依一路拖到了君府正门。 上官依依几近暴跳如雷。 她本就不信君莫庭恨透了沈悠悠,即便君莫庭一直这样跟她说,但看到君莫庭面对沈悠悠时的眼神,他所说的一切就都成了借口与搪塞。 见君莫庭特意将沈悠悠带回君府,上官依依本就对他的态度感到将信将疑,但看见自己那般侮辱沈悠悠他都不为所动,她只能勉强放下心。 可现在,她再也无法骗过自己! “君莫庭!!你竟敢这样对本公主!?我要跟父皇告状!!” “若公主敢告,就去告,”君莫庭在动粗的那一刻便料到上官依依会这样说,“公主不顾自身身份,将罪犯私自拐走,屡次私闯本府,不知告完状,遭殃的究竟会是谁?” “你!!”上官依依显然没想到君莫庭会这般无畏,“好!我这就去跟父皇告状,看他究竟向着谁!!” “你和你那个贱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上官依依用力跺着脚离开了,君莫庭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将暴怒平息。 刘嬷嬷在一边听到了上官依依说的每一句话,此时走到君莫庭身后,面露担心:“少爷,皇上那边……” “不必担忧。”君莫庭言简意赅,他的确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一个沈家女眷,没有暴露在大众之下,掀不起任何风浪,只要他咬死了不说,皇上未必能奈他何。 君莫庭阴沉着脸进了沈悠悠的屋子,发现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看向自己,后知后觉地收敛了表情。 “公主来闹了一场,”他下意识道,“已经被我赶走了……吵到你了?” 沈悠悠依旧没有给任何反应。 君莫庭走到床头,犹豫道:“沈昌……” 沈悠悠睫毛微颤,君莫庭被鼓舞了一瞬,道:“我为沈昌在城郊寻了一处地方安葬,等你好转了,我就带你去看,若是不满意,就再换一处。” “……为什么?” 沈悠悠沉闷开口。 即便沈悠悠已经对一切都丧失了兴趣,但君莫庭的态度依旧令她极度不解和厌恶。 君莫庭沉默半晌,道:“是我误解了沈昌……” 沈悠悠的眼神倏地沉了下去。 君莫庭自知理亏,急切地想要再哄一哄沈悠悠,却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情急之下突然想起昔日对沈悠悠的称呼,脱口而出:“悠儿……” 殊不知这一声彻底崩断了沈悠悠的理智,她猛然一吼:“不要叫我悠儿!!” 君莫庭怔住。 沈悠悠强忍住头疼,继续道:“从前坚决认定父亲虚伪,沈家虚伪,等我父亲死了,立刻就‘发现’一切都是误会!?” “我从前怎么没有看出你君莫庭竟然恶心至此!?” 第十四章 “沈悠悠,你别给脸不要!” 君莫庭脱口而出,又立刻收了声,懊恼于自己对沈悠悠的习惯性发怒:“不,我不是……” “不要脸的究竟是谁!?”沈悠悠强忍疼痛,撑着床铺试图坐起身。 君莫庭想要去扶,却被她用力打开了手。 “看来你早就知道当年的真相……却即便如此都要置我沈家于死地?”额上创伤令沈悠悠看得恍惚,她只能尽力地瞪着君莫庭。 君莫庭咬着牙,即便知道自己的辩解是那样苍白无力,还是说道:“我自问斩之后才得知……如果是问斩之前,我……” 最初将沈家下狱时他本不情愿,想要再等些时日,等再捏造出一个更坚实的证据之后再问斩,但皇帝无论如何也要将沈昌尽快除去。 即便他反悔了,也无济于事。 见君莫庭犹豫,沈悠悠勾了勾嘴角:“怎么,连一句谎言都说不出口?” 君莫庭沉闷地移开了视线,道:“即便如此,我也有心无力……皇上也知这一切都纯属栽赃,但沈昌功高盖主,皇上早已想将他除掉。” 沈悠悠听罢,泄力倒在床上。 如果自杀前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那醒来之后的一切,就是在把那些噩梦全数变成笑话。 她转过身,背对着君莫庭,不想再与他有任何交流。 君莫庭自知再僵持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命家仆端来吃食。 他看着沈悠悠的背影,道:“吃点东西吧。” 沈悠悠不动声色,君莫庭毫不意外,走过去强硬将她扶起身,禁锢在怀中。 他端起碗,却被沈悠悠一掌将其打落在地,尖锐的碎裂声在耳边炸开。 君莫庭的手紧了又松。 最终,他越过一地狼藉,起身出了门。 一连数个时辰,君莫庭都待在书房之中,不去理会沈悠悠,也不去追究那间暗室,只顾闷头看书。 或许他只是对沈悠悠的感觉不同而已,曾经与她虚与委蛇太久,才导致心底对她生出了不同于沈家其余人的厌恶。 而现在,也因此对沈悠悠产生了远高于他人的愧疚。 因为愧疚,才会怕她死亡。 因为愧疚,才会怕她封闭自我,怕她活成行尸走肉。 一切都只是因为愧疚而已。 一定是这样的…… 心中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了他对沈悠悠起的誓,而这次,掩埋在最深处的情感被彻底挖掘了出来。 君莫庭看着书上的字,心中尽是不可思议。 起誓之时,他的心中……居然溢着甜蜜? …… 君莫庭已经告假将近半个月,皇帝深知他并无要事,已经屡次派人前来催促。 派来的太监再度等在了他面前,君莫庭沉默半晌,道:“不必再催了,我明日便去上朝。” 翌日,君莫庭肃着脸前往朝堂。 皇帝并未多加指责他,可下朝时,君莫庭又听见一名老臣不加掩饰的斥责。 “哼!背信弃义之徒,何不暴死在家中!” 沈昌为人忠良正直,在朝中声望颇高,自君莫庭将沈昌下狱后,来自群臣的指责声便不绝于耳。 从前君莫庭每听一次,就会加深一分对沈昌的恨意,恨他虚伪,恨群臣有眼无珠。 而现在,事实证明,有眼无珠的是他自己。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强行忽视这些声音。 老臣见君莫庭无动于衷,心中怒意更甚:“现在沈家近乎灭门,沈相独女也不知所踪,你可算满意了!?” 君莫庭眼神一凛,看向老臣,低声道:“沈昌忠良至此,毫无把柄,若没有得到助力,我一介尚书,如何能将他下狱?” “你……”老臣惊怒地瞪大双眼。 “还请大人谨言慎行。” 君莫庭点到即止,径直甩袖离开。 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