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白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好话,也不再多言。 见他如此,陆成杰心中虽有些难过,却也只是暗自叹了口气。 他这半辈子虽然没什么作为,但从未离开过官场。 这大染缸谁进去都难干净的出来,只是苦了夏知颜…… 陆成杰看向夏知颜,可看她一脸淡然,眼中没有半分异色。 直至未时,两人才离去。 马车才走了一会儿,江慕白忽然道:“你先回府,我进宫一趟。” 说着,也不等夏知颜说话,径直就下了马车。 夏知颜掀开车帘,望着那欣长的身影渐行渐远,视线不由模糊了。 任她不断提醒自己她和江慕白已不是一路人,但多年的夫妻感情始终难以割舍。 她堪堪放下帘,带着满心的疲惫回了府。 戌时三刻。 天已经黑了,房内灯火通明。 丫鬟将鸡汤端进房,看着正在看案卷的夏知颜道:“夫人,鸡汤好了。” 夏知颜没抬头,翻了一页:“搁在这儿吧。” 丫鬟将碗放在桌上后便退了出去。 只是还未出远门,便见一脸怒气冲冲地江慕白冲了进来。 丫鬟好奇地回头看了眼,却也不敢久留。 夏知颜刚要拿起碗,明黄色的卷轴如天降般砸在碗边上。 鸡汤顿时打湿了半张桌子和案卷,一片狼藉。 “夏知颜。” 一声极尽隐忍怒意的呼唤让夏知颜眸色一沉。 她抬起头,撞上江慕白怒不可遏的眼神。 “只因你和萧颜亲近了些,你便做了‘好人’,让皇上赐了这荒唐的婚事吗?”江慕白指着桌上的圣旨,语气中满是愤恨。 一道专门纳妾的圣旨,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笑话。 夏知颜放下手中的案卷:“荒唐吗?” 她站起身,忍着喉间的涩意又道:“我看得出你对萧姑娘的情意,我不会介意。” 一句“我不会介意”让江慕白压抑愤怒的心彻底崩塌。 他猛然抓住夏知颜双肩,叱问:“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在洞房中说过的话了?” 第二十五章 拜访 双肩上被禁锢的力道不断的在加大,夏知颜忍痛抬眸,哑声道:“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江慕白呼吸急促,眼尾因为怒意而泛着红。 “我从未忘过。”夏知颜沉叹一声,“你说过的话我也都还记得。” “那你为何急于将她人推入我怀内?”江慕白大声质问着,早已没了平日那份冷然。 夏知颜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久,她低下了头,低声道:“我让人把西院子收拾出来给萧颜住。” 闻言,江慕白一愣。 他冷笑着,却又带着几丝怅然松开了手:“多谢夫人的体贴。” 每个字都咬牙窃喜地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一阵风扫过,江慕白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出了房。 萦绕在鼻尖的咸汤味渐渐变得苦涩,甚至还呛得夏知颜湿了眼。 她仰起头,将泪水忍了回去才让丫鬟收拾好。 江慕白一夜未归,夏知颜一夜未眠。 直至天明,她才拖着有些倦意的身子梳妆。 今天她要去拜访岳林将军,倒不能失了礼节和分寸。 出府前,夏知颜将长福叫到跟前,吩咐道:“你一会儿去和刘管事说,找两个机灵的丫鬟在西园子等着。” 长福点点头,后低声说:“夫人,小的无能,没能查到萧颜的来历。” 夏知颜摇摇头:“无妨。” 现在六部中除了刑部尚书,恐怕其他五部都入了江慕白旗下。 她起身,才除了院子又停住了脚步,侧身又道:“你去找个叫顾羽的算命先生,让未时三刻在沁林茶楼等我。” 将军府。 岳林因前日就收到信儿了,带着夫人在正厅等候着夏知颜。 “郡主安。”岳林和夫人一同行了礼。 夏知颜忙还了礼:“将军,我冒昧前来,叨扰了。” “郡主说的哪里的话。”岳夫人和蔼地笑了笑。 夏知颜看向岳夫人,见她望着自己的眼神稍稍失神,甚至有几分怀念。 她才想起自己曾听江慕白提过。 岳林膝下只有一女,名唤岳寻芳,但在五年前失足落入池塘溺亡了。 更可叹的是岳寻芳本该在三天后风风光光的出嫁…… 夏知颜心想,岳夫人或许是想起她女儿了。 直至岳林几声轻咳,岳夫人才回过神,暗自擦了擦眼泪。 三人才坐下,一个丫鬟在岳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岳夫人便先退离了正厅。 “不知郡主来此所谓何事?”岳林问道。 夏知颜抿了口茶,笑答:“将军为征战沙场数十载,深得皇上器重,我此番前来除了拜访,还有一事求将军告知。” “郡主请说。” 夏知颜放下茶杯,眼眸微暗:“将军可还记得因贪污受贿而被满门抄斩的都察院右都御史沈卫?” “郡主是说五年前那事?”岳林有些诧异。 虽说明面上沈卫是因贪污受贿,但背地里却是参与了当年诬陷太子谋反的重臣。 夏知颜点了点头,杏眸眯了迷:“不知他可有女儿?” 若非顾羽莫名提醒,她只把萧颜当做有一副好皮囊的蛇蝎妇人罢了。 但细细想来,萧颜是家道中落的官宦之女,京中这二十多年除了沈卫,也只有几月前被株连九族的太子太傅和左翼前锋营统领。 萧颜若是沈卫女儿,怎能逃脱满门抄斩的大罪。 岳林紧蹙起参白的眉,细思片刻后才一开口,忽然一个小厮跑了来。 “将军,提邢司风大人来了。” 第二十六章 后尘 夏知颜听后,不觉愣住。 近年无战,岳林虽手握兵权,但朝中官员因知他性子甚少来访,更没有拉拢的念头。 夏知颜眉微微一凝,心不安地跳着。 难不成江慕白这么早就行动了吗? 许是因为是夏知颜的夫君,岳林倒没显得多么不快:“请进来吧。” 闻言,小厮转身去将江慕白请了进来。 见夏知颜在此,江慕白愣了愣,下一刻眉眼间便是刺骨的寒冰。 夏知颜心不由一刺,只能将视线转移。 江慕白向岳林作揖道:“岳将军,多有叨扰。” 岳林虽是武将,心倒也细,发觉这夫妻二人间微妙的情绪变化后,笑道:“大人定是来寻郡主的吧?” “是。”江慕白看向夏知颜,“下官是特意来接夫人回府的,毕竟纳妾一事还需要夫人操劳。” 他面上笑着,笑意却没有一分一毫入眼底。 夏知颜没说话,甚至目光都只是落在一旁的三才杯上。 江慕白显然不知道她在这儿,不过是顺着岳林的话将她带走而已。 岳林低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回头朝夏知颜道:“既然大人来了,郡主就跟他回去吧,至于郡主讨要的兵器,老夫一会儿派人送去。” 听到“兵器”二字,江慕白蹙了下眉。 夏知颜不会武功,要兵器干什么? “如此,谢过将军了。” 夏知颜起身行了礼,同江慕白一块儿出去了。 今日的确不巧,还没说几句便被他撞见,不过岳将军确实是个聪明人。 她这么想着,出了府门却见自己的轿子不见了。 “你来这儿作甚?”江慕白讽刺道,“莫不是发请柬?” 夏知颜咬咬唇:“那你呢?你与岳将军素无往来。” 隐约间,二人有丝针锋相对之意。 江慕白看着她,忽然问:“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夏知颜吗?” 一句淡然如水的问,似是问进了夏知颜的心里。 她抬起头,眼眶渐渐变红,眼中过往的喜怒哀乐犹如海浪翻滚着。 “你可以当她已经死了。” 夏知颜一字字说完,转身走开。 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巨山砸在江慕白心上,极速沉入冰冷的深渊中。 他看着夏知颜的背影,恍若觉得她真的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但他却不知道他们的距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慕白咬咬牙,抬腿跟了上去。 “站住!” 他呵住夏知颜,站到她面前,目光如冰:“先是和那算命的不清不楚,而后又让皇上赐婚,现在又来找岳将军求兵器,你意欲何为?” 夏知颜忍着心口的气和悲,她不愿在这儿和江慕白有口舌之争。 她看着路旁的枯树,红着眼一言不发。 江慕白心中却渐渐大胆地猜测起来,神情忽地一狞:“莫不是你要入前太子的后尘?” 闻言,夏知颜心一震。 什么叫前太子的后尘? 她既是皇上唯一的血脉,又是皇太女的命,何必去谋反。 倒是他,对她一次次的劝告视而不见。 “我入前太子前尘,必定也得要一奸臣暗中算计我才行。”夏知颜看着他,语气平缓地如同在说一件小事。 江慕白一愣,竟有一丝心虚。 在他的计划中,的确需要利用夏知颜密谋造反。 但他从未想过要了她的命,他每一步棋走的都是将她的生命放在首位。 她为何就不能像从前那般懂他? 第二十七章 改变 二人终是不欢而散。 夏知颜失魂落魄地回了府,屏退了下人伏在床榻上小声地抽泣着。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缓过来,让丫鬟端了盆热水进来洗了把脸。 重新换了身衣服后,夏知颜才疲惫地坐在梳妆镜前。 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更有些憔悴,满是血丝的双眼透着股受伤的挫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长福跑了来。 “夫人,找着人了,他说未时三刻会候着您。”长福道。 闻言,夏知颜点点头,压下声音低声道:“若是将军府派人来送东西,你好生收着,等我回来再说。” “是。”长福行了礼退了出去。 夏知颜走到廊上,看着突然阴下来的天,心头越发烦闷。 萧颜进门一事皇上没有定日子,既然是妾,也不必太隆重。 她眼眸一暗,让人将刘管事叫了来。 “西园子打扫好了?”夏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