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走出来的过程,会困难。 孟律安闻言回头看了我一眼,应道:“嗯。” 我心中堵了一口气:“你好像总是很无情的模样。” “我本就不是为他们活的。”孟律安认真的看着我,“我是为你活的。” 秋风卷起他的发丝,他的声音如风般冷清。 “你知道我经历过多少个世界吗?” 我顿了顿,说道:“三十七个。” 他愣了一瞬,好笑的看着我:“那是你的世界。” 孟律安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没再卖关子,直接说了:“我经历过七十六个世界。” “我去过多少个世界,就骗过多少人的感情。” “战场下的残垣,深宫中的落叶,每个世界都是我亲身经历,数百年的光阴流过,却没有一个人能在我心中留下半点印记。”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说起这些。 我看向他的眼底,却依旧一片虚无。 第37章 我没有打断他,他便继续说道:“活的久了,见到的越多便越清醒,两分的喜欢也能表现出十分的爱意,扮演着最深情的角色,看他们在各自的世界沉沦。” 两分的喜欢也能演出十分的爱意…… 我猛然想到他那样爱司徒明悦的模样,竟也是可以演出来的。 那我呢…… 我垂下眸,孟律安没给我胡思乱想的时间,唇角微微勾起说道:“我本以为会一直这样虚假的活下去,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陷入这无尽深渊。” “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将自己燃烧殆尽,万劫不复。” 我心头一动:“爱上我,是万劫不复吗?” 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自杀三十七次,只是为了救我,可不是万劫不复吗? 孟律安却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你,是……” 他的声音消散在了风里,我没听清:“什么?” 他看着我,眼底在笑,笑意却总是不达眼底:“没什么。” 人的情绪,有时候很难用语言说出来,我看着他,心中闷闷的不知是何感受,但终究也没问出口。 晚间休息的时候。 我去了趟马车,司徒明悦依旧苍白着脸,柳廉似乎带走了她的所有生机,留下了一具名为司徒明悦的躯壳。 “明天就能带他回家了。”我轻声说道。 司徒明悦方才有了一些反应,她握着柳廉的手腕,双手冷得惨白。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救他吗?” 我愣了愣:“不知道。” 司徒明悦看着柳廉,竟然笑了,声音轻的随时都能被吹散在风中。 “很小的时候,皇后带我出宫拜佛,刻意将我丢在的寺庙中,那时有个年轻的剑客救了我,后来又是求佛回宫的路上,我一眼便认出了他,我总以为那是佛祖的眷恋,可惜眷恋的时间太短。” “后来我再次见到了他,还是在寺庙之后,那时父亲常和西域使臣往来,我依稀听见他们说要以一人换中原与西域太平。” “柳廉说他罪恶滔天,但却总想着让我无拘无束,如自由的风,所有就总是往西域跑。” “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总是说为我好,可我又是否真的想要呢?” “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柳廉啊。” “都说佛渡众生,我年年求佛,为何却不予我怜悯呢?” 我胸口梗塞,再难出声。 佛渡众生,偏偏又有多少轮回难解,求佛只是为心中安定,佛只是垂眸浅笑,俯瞰众生。 第二天将柳廉下葬后,宫中侍卫快马加鞭的赶过来。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三日后,将那图蓝活捉回宫……” 我眉间紧皱,与孟律安对视了一眼,还是将圣旨接过了。 我知晓皇帝还想在他身上压榨些剩余价值,虽恨不得杀他后快,但孟律安受的圣旨,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正在思考着该如何使绊,那边却突然传来惊呼声。 我忙看过去,只见那图蓝倒在囚车之中,胸口插了一把匕首。 而司徒明悦站在囚笼前,面无表情却双手鲜血。 我一惊,只见孟律安探了那图蓝的脉搏,摇了摇头。 “死了。” 第38章 我看向一旁的司徒明悦。 她静静的站伫立在风中,一身白衣,像是在风中摇曳的白莲。 可偏偏却染了血。 “我违抗了圣旨,回去后我会向父皇复命。” 她平静地说道:“不会连累你们的。” 我心中一沉,看向孟律安。 他回望过来,眼底像是汇集了世间所有清冷月光,淡漠而平静。 只一眼,翻涌的情绪似乎便随着他的眼睛而平静了下来。 司徒明悦若在今日之前杀了那图蓝,那便并不是什么难解决的麻烦,可在圣旨之后,是杀了皇帝想要的人,便罪无可赦了。 为什么偏偏等到今天? 我看向一旁风中残卷的墓碑,眼中一热,像是知道了所有。 孟律安叫人将那图蓝就地掩埋了,随后返程。 夜间,我乘着大家熟睡,去找了司徒明悦。 她在马车上,眼底乌青一片,并未入眠,见我进来,任何反应都没有。 我忙扯过她,将肩上的包裹给她。 “这里面有一些盘缠和衣物,你去找一个地方隐居起来,足够你开个店半生无忧了。” 她愣愣接过:“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叹了口气,“你要是回去了后果不堪设想,快走吧。” 我去拉她起来,她却用了些力气,坐在原地不肯动一下。 “我不想你死。”我无奈说道。 她只是静静看着我:“为什么?我们只在将军府门口见过一次。” 我苦笑一声:“你只见过我一次,可我却见过你很多次。” 在那三十七次重启中,她每一次都如同天上的皎皎明悦。 可偏偏这一次,被我拉入了泥泞。 我想要救她,却又带着她陷入了另一场悲剧里。 她望向我的眼底,突然笑了一声:“没用了。” 我诧异的看向她,她却只是笑着,满眼的淡漠与苍凉。 “快马加鞭,圣旨其实早该到了,为何偏偏这时才来,你当真不知?” 我喉中一哽,她继续说道:“父皇太了解我了。” 月光如华,落在她的眼底像是蒙了一层雾:“一个被人掳进山寨的公主,南国并不需要。” “在他的眼底我已然为家族皇室蒙羞了。”司徒明悦看向我,笑得双眼泛泪,哀伤的声音在车厢回荡,“他想让我死,我又能做什么?” “天下之大,莫非皇土,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是皇权中生出的花,明白谁是一切荆棘的始作俑者,早已发现自己被遗弃了。 可我不是皇权之中的人,我是生长在民间的野草,我偏偏不想畏惧皇权。 三天后,行军浩浩荡荡的都城。 司徒明悦杀了那图蓝,天子震怒。 我便是在这个时间入的宫。 “皇上想如何处置公主?”我如是说道。 皇帝看了我一眼,隔着幂篱他看不清我的脸,只问道:“你可知这是何罪?” 我说:“死罪?” 他说:“死罪。” 我轻笑了一声:“可我若用想用重金买她一命,是否可行?” 皇帝眸光一顿骤然看向我,像是一柄剑。 “你说什么?” 我俯身下去:“商队所过,臣女愿交两成税填充国库。” 这还是向那图蓝学的啊。 两成税或许不多,可奈何数量庞大,日积月累之下,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并且时间跨度极大。 皇帝明显动容了一瞬,沉吟片刻,说道:“三成。” 我一哽,抬头看着皇帝精明的双眸轻叹一声。 皇帝和劫匪究竟有何区别? 第39章 “废除司徒明悦公主身份,从此不得再入皇宫。” 第二日,通告天下。 渡河边。 司徒明悦一身白衣,站在船头。 “谢谢。” 我摇了摇头:“你无需对我言谢。” 她没再说话,转身进了船舱。 船夫一撑杆,便在水面上划开了万千涟漪。 风一吹,带来了一阵阵的雾,将船隐匿起来,渐渐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之中。 我看着渐归于平静的水面上划过几只白鹭,由心的笑着。 “司徒明悦,愿你如你所想,从此如风如星,无拘无束纵情闪耀啊。” 本想回去,一转身竟看见孟律安站在我身后。 他目光淡淡的落在了湖面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舍不得?”我走到他面前,调笑道。 孟律安摇摇头。 过了清晨,太阳升起,温度慢慢升高,他却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 “我对她,只有愧疚。” 就一句,再没有多余的语言。 我却从他那双没有多余感情的眼睛中,看见了他未说完的话。 他在愧疚,愧疚于改变了这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