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出孟律安的怀抱,平静说道:“商人心机深沉,你第一天知道吗?” 他似是受了极大屈辱一般,双眼猩红。 我暗叫不好,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他不知哪来的力气,骤然挣开了士兵的束缚。 抽了剑便往这边刺来。 “我杀了你!” 我下意识后退,眼见那剑越来越近,有一道身影却更快的扑在了我身前。 剑身刺入肉体的声音格外明显,我的眼前一片猩红。 耳边传来司徒明悦惊慌的叫声。 “柳廉!!!” 第36章 我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那一次,柳廉绑了我去威胁父亲,在林中等了一天一夜都未等到人。 我看见的是他猩红的双眼,感受到的事他一刀一刀凌迟我的痛意。 可现在我被孟律安护在怀中,越过他的肩头看见的依然是柳廉猩红的双眼。 剑身穿过了他的胸膛,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溢出,落在我的眼底交织成了这世间最恐怖的噩梦。 “柳廉……”我看着他缓缓滑落在地。 孟律安眉间一皱,抬腿踹在了那图蓝的胸口。 那图蓝当即口吐鲜血被踹飞了出去,一旁的士兵架着他离开了现场。 我猛然回过神来:“医师,医师!” 医师上前看了看,摇了摇头:“气血亏空,如今又……已经不行了。” 我像是被骤然抽空了力气一般,差点滑跪在地。 司徒明悦跪在柳廉身旁,紧紧握着柳廉满是鲜血的手,早已哭得没了力气。 “柳廉!柳廉……” 似是听见呼唤,柳廉缓缓睁开了眼睛:“别哭啊……” “我是一个恶人,不值得你为我哭……” 司徒明悦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摇着头,泪水如水般落下,和柳廉的血混在了一起。 一切都混乱而撕心。 柳廉喘了几口气,胸口一震,又吐出了一口血。 鲜血染红了半张脸,年少意气的剑客连最后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舍的看着司徒明悦,连眼都不舍得眨,到了这个时候,以然是看一眼,少一眼。 “其实,我……”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空白了。 柳廉死了。 死在了我面前。 一路的回程尽是无言,孟律安找了辆马车,司徒明悦便抱着柳廉的尸身坐在车内。 他老家在风城,他的一家全部都葬在那里。 我们要将他送回去。 远离了喧嚣的戈壁,秋风沙沙地吹来,带来了一片萧瑟。 “她不太好。”我叹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或许应该让她自己冷静。 时间会冲淡一切,对谁都一样残忍而温柔。 人的一生必定有不同的挫折,痛苦过,难受过,哭过,但最后还是要努力向前。 只是走出来的过程,会困难。 孟律安闻言回头看了我一眼,应道:“嗯。” 我心中堵了一口气:“你好像总是很无情的模样。” “我本就不是为他们活的。”孟律安认真的看着我,“我是为你活的。” 秋风卷起他的发丝,他的声音如风般冷清。 “你知道我经历过多少个世界吗?” 我顿了顿,说道:“三十七个。” 他愣了一瞬,好笑的看着我:“那是你的世界。” 孟律安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没再卖关子,直接说了:“我经历过七十六个世界。” “我去过多少个世界,就骗过多少人的感情。” “战场下的残垣,深宫中的落叶,每个世界都是我亲身经历,数百年的光阴流过,却没有一个人能在我心中留下半点印记。”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说起这些。 我看向他的眼底,却依旧一片虚无。 第37章 我没有打断他,他便继续说道:“活的久了,见到的越多便越清醒,两分的喜欢也能表现出十分的爱意,扮演着最深情的角色,看他们在各自的世界沉沦。” 两分的喜欢也能演出十分的爱意…… 我猛然想到他那样爱司徒明悦的模样,竟也是可以演出来的。 那我呢…… 我垂下眸,孟律安没给我胡思乱想的时间,唇角微微勾起说道:“我本以为会一直这样虚假的活下去,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陷入这无尽深渊。” “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将自己燃烧殆尽,万劫不复。” 我心头一动:“爱上我,是万劫不复吗?” 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自杀三十七次,只是为了救我,可不是万劫不复吗? 孟律安却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你,是……” 他的声音消散在了风里,我没听清:“什么?” 他看着我,眼底在笑,笑意却总是不达眼底:“没什么。” 人的情绪,有时候很难用语言说出来,我看着他,心中闷闷的不知是何感受,但终究也没问出口。 晚间休息的时候。 我去了趟马车,司徒明悦依旧苍白着脸,柳廉似乎带走了她的所有生机,留下了一具名为司徒明悦的躯壳。 “明天就能带他回家了。”我轻声说道。 司徒明悦方才有了一些反应,她握着柳廉的手腕,双手冷得惨白。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救他吗?” 我愣了愣:“不知道。” 司徒明悦看着柳廉,竟然笑了,声音轻的随时都能被吹散在风中。 “很小的时候,皇后带我出宫拜佛,刻意将我丢在的寺庙中,那时有个年轻的剑客救了我,后来又是求佛回宫的路上,我一眼便认出了他,我总以为那是佛祖的眷恋,可惜眷恋的时间太短。” “后来我再次见到了他,还是在寺庙之后,那时父亲常和西域使臣往来,我依稀听见他们说要以一人换中原与西域太平。” “柳廉说他罪恶滔天,但却总想着让我无拘无束,如自由的风,所有就总是往西域跑。” “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总是说为我好,可我又是否真的想要呢?” “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柳廉啊。” “都说佛渡众生,我年年求佛,为何却不予我怜悯呢?” 我胸口梗塞,再难出声。 佛渡众生,偏偏又有多少轮回难解,求佛只是为心中安定,佛只是垂眸浅笑,俯瞰众生。 第二天将柳廉下葬后,宫中侍卫快马加鞭的赶过来。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三日后,将那图蓝活捉回宫……” 我眉间紧皱,与孟律安对视了一眼,还是将圣旨接过了。 我知晓皇帝还想在他身上压榨些剩余价值,虽恨不得杀他后快,但孟律安受的圣旨,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正在思考着该如何使绊,那边却突然传来惊呼声。 我忙看过去,只见那图蓝倒在囚车之中,胸口插了一把匕首。 而司徒明悦站在囚笼前,面无表情却双手鲜血。 我一惊,只见孟律安探了那图蓝的脉搏,摇了摇头。 “死了。” 第38章 我看向一旁的司徒明悦。 她静静的站伫立在风中,一身白衣,像是在风中摇曳的白莲。 可偏偏却染了血。 “我违抗了圣旨,回去后我会向父皇复命。” 她平静地说道:“不会连累你们的。” 我心中一沉,看向孟律安。 他回望过来,眼底像是汇集了世间所有清冷月光,淡漠而平静。 只一眼,翻涌的情绪似乎便随着他的眼睛而平静了下来。 司徒明悦若在今日之前杀了那图蓝,那便并不是什么难解决的麻烦,可在圣旨之后,是杀了皇帝想要的人,便罪无可赦了。 为什么偏偏等到今天? 我看向一旁风中残卷的墓碑,眼中一热,像是知道了所有。 孟律安叫人将那图蓝就地掩埋了,随后返程。 夜间,我乘着大家熟睡,去找了司徒明悦。 她在马车上,眼底乌青一片,并未入眠,见我进来,任何反应都没有。 我忙扯过她,将肩上的包裹给她。 “这里面有一些盘缠和衣物,你去找一个地方隐居起来,足够你开个店半生无忧了。” 她愣愣接过:“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叹了口气,“你要是回去了后果不堪设想,快走吧。” 我去拉她起来,她却用了些力气,坐在原地不肯动一下。 “我不想你死。”我无奈说道。 她只是静静看着我:“为什么?我们只在将军府门口见过一次。” 我苦笑一声:“你只见过我一次,可我却见过你很多次。” 在那三十七次重启中,她每一次都如同天上的皎皎明悦。 可偏偏这一次,被我拉入了泥泞。 我想要救她,却又带着她陷入了另一场悲剧里。 她望向我的眼底,突然笑了一声:“没用了。” 我诧异的看向她,她却只是笑着,满眼的淡漠与苍凉。 “快马加鞭,圣旨其实早该到了,为何偏偏这时才来,你当真不知?” 我喉中一哽,她继续说道:“父皇太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