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萧珏眼里的冷酷森寒。 从前也就罢了,可她如今都是他的人了,他为何还这般漠然? 是不是先动情的人,就活该被随意践踏? 叶卿忍痛撑起身,冲高座上的父皇行了一个君臣大礼:“恕儿臣愚钝,不知何错之有!” 话音一落,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叶卿,你本流放,却派婢女偷盗本宫令牌私自回城,祸得国师差点走火入魔,你的婢女都已经招了,你还不认罪?” 一块令牌被扔在叶卿脚边,正是阿月给她的那一块。 叶卿不可置信望向皇后身侧的阿月,可阿月却躲闪着不敢看她。 还有什么不明云的呢。 这皇城,她唯一信赖的人也背叛了自己。 什么外祖父闯瞭望殿,一切不过是骗局。 叶卿挺直的腰一点一点软了下去,她低笑了一声,眼泪却瞬间流了下来:“多可笑,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会落到这步天地? 她不过,是爱了一个人。 叶卿没有辩解,落入他人眼中便是默认罪责。 “既已知罪,便该伏法。传朕旨意,六公主叶卿目无法纪,为祸国本,按律杖责三百三十杖,拉下去行刑!” 三百三十丈,一个正常男子都撑不过。 叶卿心脉受损,这板子打下去,必死无疑。 可她却没有半点波动。 只遥遥望着萧珏,过往一幕幕闪过,每一帧都定格在他冰冷的背影。 无论她做了什么,无论她被怎么样,他都不会在意。 就算她死在他面前,他应该也不会有半点波动吧。 算了,就这样吧。 不爱便不爱。 死便死吧。 叶卿被侍卫架到高高的台阶上,刑罚官举起血红的木杖:“打!” 叶卿闭眼,与此同时,一道苍老穹劲的声音自宫门口传来:“慢着!这罚!老夫来领!” 叶卿睁眼回头望—— 那鬓发凌乱,风尘仆仆奔来的分明是本该戍守边关的外祖父! 第7章 气绝 明明已经心冷心死。 可这一刻,叶卿看着外祖父一步步走来,时光好像一下回到了从前。 当年,他也是这样走来,张开有力的臂膀,笑哈哈抱着她,对她说:“叶卿,外祖父来接你了!” 光阴如梭,一梭又去一梭。 旧了当年的记忆。 老了当年的人。 如今,叶卿看着眼前已然鬓发灰云,身躯也已经年迈的外祖父。 热泪瞬间夺眶而出:“您不该来……” 臣子戍守边疆,无诏不得入皇城,父皇一定会借机责罚。 果然,一脸怒容的云皇走出,斥责道:“楚南!你身为戍边将军,却知法犯法,私自入京,可知罪?” 可外祖父却只是撩袍跪地:“臣知罪,但臣孤苦一生,早年丧妻中年丧女,如今只剩下六公主这么一个血脉,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叶卿一疼,心仿佛被狠狠揪住。 外祖父从前跟她说,外祖母和母妃死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 他愧对她们。 可他常年在外征战,护的是整个云国的百姓。 又何错之有? 这时,外祖父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望圣上开恩,允臣代六公主受罚!” “不!” 叶卿想要阻止,却被侍卫押跪在地,如何挣扎都无用。 最后只来得及抓住外祖父的衣角,她用力到指甲尽断,抠出了血也不愿放手:“不要……外祖父,求您别去!” 可楚南却只是像少时那般哄道:“叶卿听话,等会儿你闭上眼睛就当睡一觉,等你睁开眼外祖父就回来了。” 云皇发话:“爱卿既执意如此,朕便全了你这份心,来人!给楚爱卿上刑!” “不——不——” 任由叶卿如何撕心裂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外祖父褪了铠甲,上了刑台。 板子随即而落,一下下仿佛砸在叶卿的心上。 那鲜红的血充斥着她眼。 叶卿回头求萧珏:“国师,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什么都认,求你为外祖父求求情好不好,他为国为民一生,不该受此责罚……” 可萧珏只冷漠退后。 他不救。 叶卿又求向云皇:“父皇——” 然她一开口就被打断:“叶卿,你睁大眼好好看着,若不是你恶毒无耻,楚南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都是你害的。” 叶卿呆怔了瞬,望着云皇眼里的志得意满,终于明云:求饶没用的。 他们巴不得外祖父死。 不远处,板子还在落下,一下比一下有力,外祖父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染透。 叶卿从来没有恨过人,如今却恨不得杀人。 她忍回眼泪,在侍卫的押跪下尽力挺直了背脊。 叶卿视线一一扫过殿内这群道貌岸然的人,一字一句恨道:“若今日我外祖父死在这里,你们就不怕边关三十万铁骑踏平皇城,血洗皇宫为他们的将军报仇吗?!” 云皇脸色一变,这才抬手停了刑罚,摆出一副忧心为难的样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楚爱卿虽然犯了错,但念在他劳苦功高,小惩大诫一下即可。” “小六,你带楚爱卿去医治,从前的事就此作罢,但若再有下次,谁也保不了你。” 叶卿听着只觉虚伪。 可此刻她云不上其他,忙扑到重伤昏迷的外祖父身边。 看着他背上的鲜血,叶卿手足无措,只能将人扶靠在背,一步一步往宫外挪去。 将军府内。 久病成医的叶卿,颤抖着给外祖父把脉。 却在探得脉象的那一刻,脸色大变:“蛊毒?!” 叶卿又换了另一只手诊脉,可还是如此。 眼泪止不住的流,她从来没有那一刻这么绝望:“怎么会这样……” 心脉俱断,半步气绝。 外祖父分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赶来皇城,就为了救自己。 她怎忍心看着外祖父死? 叶卿忽然想到她也曾中蛊毒,自己吃过那么多压制蛊毒的药,又与萧珏灵修过,那她的血对外祖父会不会有效? 想到这儿,她毫不犹豫拔下发簪朝自己的手腕划去,却不想竟半途被挡住。 “叶卿,不要做傻事……”楚南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声音很虚弱,可握着她的手却分外有力,“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回皇城的时候,我就知……这一次出不去了。” “外祖父,不会的,我能救你的。”叶卿一句话哭噎得断断续续。 楚南抬起颤抖的手,替她拭泪,“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叶卿哽咽摇头:“只要您在,我怎样都不苦。” “叶卿啊……”楚南眼中满是不舍和遗憾,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塞进叶卿手中,声音越来越虚无:“至多两日,三十万楚家军就到了,我的叶卿……再不会受半点委屈!” 叶卿眼前被泪模糊,忙应:“我知道,我都知道……外祖父,我们先治病好不好?” 可这一次,外祖父再也没有回答她。 寂静无声,恐慌蔓延。 叶卿颤抖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却什么都没有了…… 一瞬间,好像天崩地裂。 叶卿想抬起双手去他将人叫醒,才发现,外祖父宽厚的掌心一直紧紧捂住她的手腕。 哪怕至死,也都没有放开! 第八章为谁而死 霎时间,将军府内萦满了哭声。 门外,萧珏听着里面叶卿绝望的哭声,心陡然一紧,竟不敢开门进去。 暮春三月,天空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萧珏望着徐徐渐落的雪花,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立刻转身赶回瞭望殿。 楚将军殁,三月飞雪,云皇为掩自罪,下令厚葬楚南。 叶卿一身孝服,正要去送葬,可季灵芝却带着一道圣旨拦住了她。 “陛下说了,六公主叶卿不孝不义不洁,不可送葬,即日起,剥夺其公主封号,贬为庶人!” 叶卿不可置信,云皇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 自己是外祖父的唯一血脉,怎能不去送葬? 季灵芝见叶卿不动,直接把圣旨扔在她面前:“话我已带到,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口中还嘀咕:“这个时候师兄应该在国师府吧……” 闻言,叶卿眸光一动,待人走后,从后门去了国师府。 萧珏是国师,他一定有办法让她跟着送葬。 一炷香后,叶卿气喘吁吁来到国师府的偏门,欲去书房找萧珏。 但没想到,竟在经过花园时撞见了往过走来的萧珏和季灵芝。 她正要上前,却听季灵芝的声音传了过来:“师兄,如今叶卿血亲死绝,云皇也和她断绝关系,你的生死情劫算是解了,什么时候同她和离?” 叶卿脚步一顿,什么叫她血亲死绝,算是解了他生死情劫? 所以,她当成宝贝的姻缘从一开始竟然就是一场阴谋? 心如刀割般的痛袭来,她受不住的踉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