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万箭齐发、巨石滚滚,皆朝山下落去! 山下传来阵阵痛苦哀嚎。 齐绣飞快抹了一把眼睛,高声下令:“冲!” 霎时间,霍凌琛就明白了,整个心脏宛若被巨石砸中! 他跟着齐绣冲上阵,跟着士兵们冲上前,将还存活的敌军一个个砍杀。 满地残骸,他茫然寻找着,却不知在找什么。 直到冲到裂谷中段。 顷刻间,他瞳仁骤缩。 周遭的尸骸被巨石碾过,四分五裂,看不出谁是谁。 而那血水尸骸之上,一只熟悉的红缨枪直挺挺立在最中央,红缨被浓稠的血覆盖,不再飘动。 “将军——!”齐绣凄哑的悲鸣传来。 霍凌琛大脑一片空白的上前。 手触到那柄红缨枪之时,却听“铮——”地一声。 直直挺立于此的长枪,在他面前断作了两截。 第11章 仿佛最后的告别。 一瞬间,霍凌琛如遭雷击,目眦欲裂。 “谢冰瓷!” 他疯了一般冲上前去,双目猩红似要渗血。 出征那日,她都未能见自己最后一面。 会后悔吗?会遗憾吗? 霍凌琛怔住,心口似乎破了个天大的窟窿,空落落的,像个孩子一般茫然无措。 下一瞬,霍凌琛竟双膝一屈,跪在血水中,死死抓住那断做两段的红缨枪。 嘴唇完全失去血色,颤抖着,嗓眼却像是被划破,发不出一丝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会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周遭的尸骸被巨石碾过,四分五裂,看不出人原本的模样。 血腥之气浓烈至极,令人作呕。 霍凌琛向来讨厌血腥味,可如今他却全然不觉似的,木着一张脸跪在地上翻找,试图从中寻找到谢冰瓷。 “不可能、不是她……” 此刻,霍凌琛止不住地想——若是城中的留言是真的,那谢冰瓷便还活着,这只是一柄枪而已,别人也可以用的…… 可他比谁都清楚,谢冰瓷绝不会逃,也绝不会弃了这阮家的红缨枪。 忽然,一把剑抵在了霍凌琛脖子上。6 冰冷的剑划破肌肤,血珠渗出,霍凌琛却没有动弹。 “你为什么不能早些来!”齐绣红着眼,哑着声音很是凶狠,却像是要哭了。 她手一垂,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自言自语苦笑道:“若是粮草早些来了,便不会如此,若是……” 可事已至此,又哪有如果。 造化总是弄人。 霍凌琛猩红黯淡的眸子死死盯着那柄剑,伸手去握住刀刃。 齐绣一脚把剑踢远,愤恨道:“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死!你还要活着,为你曾经对她的伤害赎罪!” 霍凌琛眼眸一颤,脑海里又浮现当初谢冰瓷说过的话。 “我姓阮,只要这个国家需要我的一天,我就会在,是不是将军、是什么名头,都不重要。” 沉痛晦暗的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 是的,他怎么能随她而去。 他这辈子,都替谢冰瓷守护这个太平盛世。 有可能的话,如果,如果她回来了呢? 霍凌琛起身,一双手攥得发白。 齐绣不再管他,去查看将士善后得如何。 残余的敌寇杀的杀,俘虏的俘虏。 最下边,是山谷之间的断壑,几人宽,深不见底,就连滚下去的巨石都不见踪影。 此战惨烈,血像是瀑布一般染红了戈壁。 谢冰瓷以一人性命,换了敌军一支数千人的精锐。 齐绣心中悲戚不比任何人少,某种意义上,是她亲手杀死的谢冰瓷,她亲口下令杀死的,此生最仰慕、最尊敬的人。 谢冰瓷说的没错,敌寇首领当真亲自来寻她了,被长缨枪狠狠贯穿。 首领的尸首被悬挂于城门,吓得蛮夷军队自乱阵脚,匆忙撤退。 齐绣乘胜追击,逐一击破,彻底将其消灭。 这场胜战是由谢冰瓷的命、数万将士百姓的苦难换来的! 她要为将军报仇! 谢冰瓷的尸体最终没能找到。 她与父亲兄长一样,被带回去的唯有盔甲、断掉的红缨枪。 回京那日,城中欣喜不已,可入城的军队却气氛沉重。 霍凌琛披着白布,带着谢冰瓷的牌位,走在最前方。 身后,是黑棺。 不明真相的城中百姓却纷纷唾弃。 “做逃兵的就该是如此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她这种人就该死!” 第12章 “闭嘴!”霍凌琛冷声呵止。 齐绣亦忍无可忍,高举长枪,厉声警告:“任谁再诟病将军一句,便是与我为敌!” 齐绣红着眼,声音哽咽,却格外坚决。 “将军从未做逃兵!她以身诱敌,换来整个边关的安宁,那些传言不过是用来迷惑城中叛徒,引来敌寇,你们如此诋毁英雄,也是要做叛徒吗?” “听风便是雨,你们的良心呢?将军为你们做过多少事!你们全然不知吗?!” 此话一出,全场静谧了一瞬。 大多数百姓都红了眼,屈膝跪下,朝着谢冰瓷的棺木与牌位磕头。 “是阮将军从蛮夷手里救下我儿,又亲自为我儿救治伤口!” “阮将军从来不会克扣百姓的东西,甚至会将自己的口粮送给老人和孩子,是个大好人!” “阮大将军!一路走好!” 他们心里也曾犹豫着,不肯怀疑,却又见谢冰瓷真的出了城,周围的骂声更大。 一直不敢言,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其中真相。 可谢冰瓷听不见。 她也从不在乎回报。 一时间,众人皆为之恸哭不已。 唯有刚才带头的几人倔强得很,不肯松口,站在那里充耳不闻似的。 霍凌琛冷冷扫了那几人一眼。 他来时,听到的传言亦是这几张面孔传出的。6 他们就是搅屎棍,但凡听到一些风吹草动,便搅乱人心。 吩咐几名士兵:“把人带走,那叛徒很有可能混在其中。” 宫中。 贵妃听闻谢冰瓷身陨战场,当即昏了过去。 醒来后,又强撑着身子去送葬。 谢冰瓷的遗物,也同样被送进了衣冠冢,葬在父亲的身边,碑上刻着—— “阮氏大将军谢冰瓷之墓。” 霍凌琛跪在碑前,许久未动,似一块磐石。 谢冰瓷死前写下和离书,死后也与他毫无瓜葛。 这是谢冰瓷的遗愿。 她当真对自己死了心…… 一对同心结还在怀中,霍凌琛紧紧攥着,几乎要陷进掌心里,怎么都不愿松手。 冰瓷,我错了,我当真错了…… 齐绣见到贵妃,朝她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又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给她。 “贵妃娘娘注意身体,将军最牵挂的人便是您。” “是臣的错,未能把将军带回家!” 她是谢冰瓷离开前见的最后一个人,也只有她承下谢冰瓷的遗愿。 贵妃脸色苍白如纸,单薄身影似是要随时都要倒下,在宫女的搀扶下,才站稳了身子。 展开信纸,未看两行,泪水便落了下来。 “姐姐,展信佳……无论此去结果如何,妹妹会永远期盼着你的孩子平安长大,希望是个女娃娃,远离夺嫡的纷争,代替我陪在您的身边。” 贵妃扑倒在谢冰瓷碑前,泣不成声。 “冰瓷……冰瓷……姐姐还做了桂花酥等你打胜仗回来呢,你不吃了吗?” “你走了,姐姐日后一个人,可怎么活下去啊!” 侍女担忧地上前扶她:“贵妃娘娘,莫要伤心过度,您腹中还有龙子。” 闻言,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若不是皇上苦苦相逼,阮家怎会沦落于此! 她有一瞬间想放弃这个孩子,可看着手中的信,还是没能狠下心。 斯人已逝,她最该做的,是带着妹妹的希望一并活下去。 她已是阮家最后一女,是谢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