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两心相印,万事以她为先,此生不会让她受半分苦楚,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好梦由来最易醒。 记忆如刃,将穆红菱心脏都绞出一个大洞。 她看着周西桓,眼尾红的刺目:“你说爱我护我,如今十诺九空……” 周西桓脸色微微一变,语气似淬了冰:“这些年我从未负你,是你一而再挑战我的底线。” 原来他记得。 他只是不在意了。 第6章 穆红菱眼眶发红,十指深深抠入掌心。 谢夫人冷眼呵斥:“无子,善妒,不顺婆母,七出之条犯了三出,早该将她休弃。” “来人,先给我把她拿下,家法伺候!” “还需得上报陛下,太清宫的人竟然搞这些巫蛊之术,怎担国庙之名。” 听见谢夫人的命令,周围婆子奴仆上前来围住穆红菱。 穆红菱只定定看着周西桓。 他的沉默和冷眼旁观,像是剔骨刀,层层剜开穆红菱的心。 她定了定,再也忍不住:“那便上报陛下吧,我问心无愧,何况太清宫能否担任国庙之名,也由不得将军置喙。” 周围婆子被穆红菱的气势吓住。 周西桓沉着脸开口:“够了,你不要脸面,我还要。” “将夫人送到家庙祈福,没认错之前,不允许踏出半步。” 家庙常年幽冷无光,清苦无比。 不让她留在府里,是怕她对柳如涵做出什么? 夫妻一场,穆红菱从不知,周西桓有一天会如此防备她。 不等仆从上前,她先一步喑哑开口:“我自己走便是。” 到了家庙,周西桓仍不放心似的,命四个粗壮的仆妇时时看着她。 从早间辰时初,到太阳落山酉时。 整整六个时辰,仆妇都压着她跪在神佛前。 穆红菱跪到双膝青紫,不吵不闹,日日抄经。 可到了夜间,双腿却疼的无法入眠。 煎熬几日后,一向安静的家庙却热闹起来。 连看守她的丫鬟婆子都出了门。 穆红菱有些不安地走出去,就见盛大的迎亲队伍吵吵嚷嚷进来祭祖。 “不愧是谢大将军,娶妻的场面真是壮大!” 穆红菱心脏骤缩,白着脸上前问:“他,他不是有妻子吗?” “娶平妻啊,这阵仗看起来比当年娶正妻时还要盛大。” 又有人感慨:“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那穆红菱利用国师权势压迫他不得纳妾,哪个男人受得住。” “这两年国师闭关,没人给她撑腰了,谢家这是给她下脸呢!” 穆红菱听着,身形摇摇欲坠。 明明是周西桓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如何又成了太清宫仗势欺人? 心脏如被利刃剖开般痛不可遏。 她再看不下去,跌跌撞撞走出。 可每走一步,便痛意噬心,神魂都宛如被撕裂一般。 穆红菱抬手为自己切脉,才发现是体内的断情蛊发作了! 当年为了让师父同意她嫁给周西桓。 穆红菱吞下了门中圣物——断情蛊。 只要周西桓不再爱她,蛊虫便会蚀骨灼心,直到她在那痛意下忘却所有前尘。 穆红菱再也支撑不住,蓦地喷出一口血。 晕过去前最后一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个口口声声说和她一生一世的周西桓,真的爱上了别人…… 不知过了多久。 再次醒来时,已是国公府熟悉的布局。 穆红菱艰难睁眼,就看见周西桓倚在床边,微阖的眼睑中满是疲惫。 她一动。 周西桓漆黑眼瞳猛然睁开:“红菱,你无事吧?” 他担忧的神色仿佛劫后余生。 好似全然忘却了,是他送她去的家庙受罚…… 想到他大张旗鼓迎柳如涵入府,穆红菱哑然无言。 周西桓默了默,嗓子干涩:“红菱,如涵事事不顺,肚子莫名疼痛,找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母亲找了大师,说你的八字与如涵相克……” 原来这才是他的来意。 穆红菱眼眸一黯,了当问他:“那你想如何呢,休妻下堂吗?” 屋内气氛骤然降到冰点。 周西桓沉着脸,许久才说:“听闻太清禁术,能以命换命,只要你能设法保下这个孩子,母亲自然不会再多话。” 穆红菱愣了一瞬。 胸腔之中断情蛊涌动,痛意钻心。 她不敢相信地红了眼:“那你可知,换命只能换施术者的命。” 换言之,只能换她穆红菱的命。 周西桓脸色一变,涩声道:“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你师父算过你的命,你会长命百岁。” 此话一出,穆红菱心尖剧痛,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有鲜血顺着流下。 “可你也知道,世上那么多卦象显示能长命百岁的,后来早逝的也多如牛毛。” 周西桓脱口而出:“但你师父从未算错,你分她一些寿数又如何?” 疼。 钻心一般疼。 疼得穆红菱嘴唇颤抖,开合好几次却说不出一句话。 房间里一片死寂,衬得窗外蝉鸣越发刺耳。 半晌,周西桓又放软了语气:“红菱,我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以前的誓言我都记得。” 他说他都记得。 可从头到尾。 他都没发现,穆红菱紧紧攥住的被角,已被鲜血泅出一片刺目的嫣红。 穆红菱眸子里的光一点点湮灭。 她闭上眼,压住心口痛意:“知道了,我会回去寻师父想想法子。” 周西桓一喜:“我送你。” 穆红菱被那喜色刺痛,抿紧了唇:“不用。” 她强撑着情蛊噬心的疼,起身下床回了太清宫…… 第7章 太清宫是大晁国庙,位于京城外的千秋山。 自成亲后,穆红菱从未回来。 只怕看见师父和师兄弟们失望的眼神。 谁料刚一踏入太清宫门,正在扫地的人看见她便是一愣。 穆红菱有些无措地攥了攥手,讷讷出声:“师兄。” 下一刻,那人神色欣喜地高声唤道:“小师弟回来了。” 太清宫规矩,门内弟子一律只称师兄弟。 不过片刻,穆红菱便被众师兄弟围住,嘘寒问暖,仿佛这几年从未分离。 穆红菱眼眶通红。 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沉声问:“是不是周西桓对你不好?你只管说,师兄帮你出头。” 周西桓对她不好吗? 这么多年来,他对她百依百顺,恨不能将天上星星都摘给她…… 回忆如针刺,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穆红菱痛得声音都发抖:“他对我很好,一直很好。” 就是因为太好了,这背叛才让她痛不欲生。 穆红菱不愿让他们担心,转移话题:“师父还未出关吗?” 有师弟回答:“真人已去了北境小天山,不知归期。” 穆红菱是国师清尘真人的唯一嫡传弟子。 师父和师兄们护佑她长大,予她最完美的童年时光。 而她如今,却连师傅的行踪都不知道。 悔恨涌上心口,穆红菱舌根都发苦:“是我不孝……” 师兄们一句接一句安慰她。 “真人从未怪过你,小师弟无需自责。” “就是,这么没回来,快去给祖师爷上柱香,让祖师爷保佑你万事顺遂。” 半个时辰后,太清宫三清殿内。 换了一身白衣道袍的穆红菱手持三炷香,恭敬地跪在祖师爷神像前虔诚叩首。 “不孝弟子穆红菱敬上,求祖师爷给弟子指一条生路。” 说完,她小心翼翼将香插入香炉。 岂料这时,殿外闪过一声惊雷巨响。 下一秒,那香拦腰折断,砸在地上! 香灭了…… 穆红菱动作一顿僵在原地,神色无措。 不等她回神,一阵喧闹从门外传来。 “太清宫自诩修道之人普渡众生,竟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穆红菱匆忙起身出去,一眼便看见人群中神色怨毒的谢夫人。 她穿着素衣,面容憔悴。 见到穆红菱,当即便跪下哀求:“梦天师,让西桓娶如涵进门,全是我老婆子一个人的主意!” “可我只是想我谢家有后,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别害我的孙子!” 见状,来上香的百姓们窃窃私语。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太清宫的人若真做出这种事,还有何资格担当国庙之名。” “竟让自己的婆母跪地求饶,真是大逆不道!” 一句一句,像是刀子一样扎进穆红菱心口。 师兄弟们满脸正色,一遍遍解释:“我们小师弟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可没人信,议论声越来越大。 甚至有人丢了香,嚷嚷着要去陛下面前告御状。 穆红菱看着,心口泂泂往外淌血。 方才还干净整洁的太清宫,她才回来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一片狼藉。 太清宫养她十余载,师父和师兄弟更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 她如何能让太清宫累世声名毁在她手里。 穆红菱硬生生逼退眼中泪意,咬牙上前:“谢夫人,那孩子我会救。” “到时,我也愿承受太清宫鞭笞之刑,以正自身与太清宫清名。” “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与周西桓和离!” 事到如今,一切已无可挽回。 她欠周西桓的,她还。 一张换命符,换一场自由,了此情劫。 穆红菱看向众百姓扬声道:“从此以后,我穆红菱与谢家再无干系。” 谢夫人眉眼瞬间染上喜色,被丫鬟从地上扶起:“这可是你说的!” 师兄弟们面色一紧,刚忙劝说穆红菱:“不可!” 太清宫鞭笞之刑非比寻常。 那戒鞭是用铁丝编织成,上面满是坚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