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太倾苏醒后看到她原本就极是吃惊,又见她为他擦汗,试图躲闪。遗憾的是,眼下他连抗拒的力道都没有,只得任凭她折腾。 他不习惯她的碰触,尖尖的下颌紧绷着,纤长细密的睫毛垂着,并不看她。 画角擦得他原本白得发凉的脸,泛起了一丝红晕,摸起来也没那么冰凉了才罢手。 她问他:“你可是觉得好受些了?用不用请郎中?” 虞太倾闭了闭眼,仿若使了全身的力气低低说道:“不用。” 画角也不多问,显然他这病也不是寻常郎中能医好的。 “你为何手中攥着铁刃球?”唖 虞太倾微微苦笑:“我怕晕过去后再也醒不过来。” “狄护卫呢?” 往日里狄尘简直是虞太倾的影子,寸步不离,这会儿他病了,狄尘怎地反而不见了?倘若他在,虞太倾也不至于生怕晕倒后醒不过来。 “我命他出去办事了。”虞太倾似是缓了过来,有了些气力,挣扎着坐起身。 画角瞥他一眼,冷笑:“什么要紧事,值当这会儿出去办,不要命了?” 虞太倾眼中波光微漾,掀开被褥,强撑着下了床榻,问她:“你来寻我,可是有事?” 画角不满地说道:“眼见已是晌午,却迟迟没有人送午食来,我还当你囚我在此,是为了饿死我,特来问问。”唖 虞太倾看了眼天色,蹙了眉头:“许是曲嬷嬷误了时辰,你且先回萤雪轩,我稍后派人给你送午食去。” 画角淡淡嗯了声,见他下了床榻,挑眉问道:“你……要做什么?” 虞太倾原本想伸手去取桌案上的茶盏,怎料身子蓦然一晃,朝着画角重重压了过来。虽说他身量偏瘦,但到底是男儿郎,画角被他这一压,人向后连退几步,半仰着倒在了桌案边。桌沿打磨得很圆润,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硌痛了她的腰。 虞太倾整个人宛若无骨般扑倒在她身上,头垂在她脖颈边。 画角一时不敢动。 她能察觉到他的双臂强撑着桌面,只为了不靠近她,但他似乎根本使不上力,是以两人不可避免地耳鬓厮磨。 他冰凉的脸贴在她脖颈上,温热的呼吸吹在她耳畔,引得她身子微颤。唖 “出去!”他压抑着怒火的冷澈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画角差点气笑了,被他压倒在桌面上,她要如何出去? 再说,此时应当发怒的难道不该是她吗? 他又气什么? 画角吸了口气,慢慢说道:“虞都监,你应当晓得,只有你起来了,我才能出去。” 她已经被他压得腰都要断了。 她微微使力推了虞太倾一把,他强撑着起身,人踉跄着后退,摔倒在床榻边。连带着纱帐都绊倒了,金钩叮咚一阵轻响,云雾一般的床幔罩了下来,覆在了他身上。唖 画角心知不好,上前将他身上的床幔撩开。 他一手捂着胸口,看也不看她,嘶哑着声音喊道:“出去!” 画角望着虞太倾的眼睛,那双原本敛尽了世间风华的眸,此时竟是一片死气沉沉、毫无光彩。 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折磨,才能让一个人如此绝望。 画角起身将方才丢在地上铁刃球拿了起来,说道:“我就在外面,倘若你晕过去了,我自会唤醒你,不必再用这个了。” 她缓步出了屋,将门轻轻带上。 院外石阶下,狄尘静立在石榴树旁,听到门响,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唖 “狄护卫,你既回来了,为何不进去?” 狄尘目光凄凉:“小王子眼下所受的折磨,我既帮不上忙,又无法替他受过,进去又能如何?” 画角一时默然。 眼睁睁看着旁人受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极不好受。 “狄护卫,你们小王子这不是病吧?” 狄尘没言语。 画角试探着问道:“莫非,是咒术?抑或是,某种禁制的反噬?”唖 狄尘气怒地望着画角,心想:的确是反噬,要不是为了救你们动用法力,他也不会发作。 他忍着怨怒说道:“我也不晓得,只知道不发作时和常人无异,一旦发作,便如千刀剔骨、万剑噬心,生不如死。” 第57章吾瘦白鸭肥 千刀剔骨、万剑噬心!?倜 画角心头一阵抽搐,震撼至极。 她从未听说过这么惨烈的咒术或是禁制,这到底是何人所为?又为何对虞太倾这样一个弱不胜衣的少年下这么重的手? 画角着实想不通。 这不亚于是天罚,受刑者简直如置身人间炼狱。 画角呼出一口浊气,缓缓问道:“那,他是从何时开始被下的禁制?难道就没有解咒之法,只能死死撑着吗?” 狄尘斜睨画角一眼,有些不悦:“你一个小妖,且先管好自己,不该打听的事莫多问。今日都监发病不凑巧让你窥到了,看在你方才照顾都监的份上,我不难为你,但此事你需烂在腹中,绝不能说出去。” 狄尘在虞太倾身边,便如一道影子,少言寡语,一张脸更是如冰封镜湖,鲜少有表情。此时难得开口,说话的语气竟有一种发号施令的气势。倜 果然是待在王子身边的护卫。 画角不免多打量了他几眼,见他左脸颊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很容易让人不敢直视他。画角此时细细看他,发现倘若没有疤痕,他也是极清俊的,只是气质有些偏冷。一双冷眸好似氤氲着雾气的寒潭,让人看不清他所思所想。 画角连声应了,再三发誓会三缄其口,狄尘这才放她回了萤雪轩。 曲嬷嬷很快着人送来了午食,画角原本饥肠辘辘,可不知为何,却忽然没有了食欲。稍用了些,便和衣而眠。 这一睡不打紧,还梦到虞太倾被折磨死了。而她,竟然在梦里哭得泣泪交加。 画角醒来时,十分庆幸梦貘雪蓉不在此处,要不然她若是吞食了她的梦,可就糟糕了。 ******倜 都监府的后园极大,满园花木肆意生长,并未刻意修剪。到了秋日,果子必定会不少。如今却只有满眼新芽和盛开的春花。 画角午食用的不多,这会儿又有些饿,离夕食还有些时辰,见萤雪轩有厨下,便想自己做两个菜先垫垫肚子。 她提着篮子,在后园转了转,很快挖到几棵荠菜。 沿着野草遍布的小径,走了几步,又看到一株巨大的香椿树。椿芽是一年一度的盘中珍馐,每年采摘的日子也就那么二十几天,过了季节便长成了绿叶,再要享用却是不能。 画角挽起袖子,便要拽住一条低垂的枝条捋椿芽。不过,不知是风吹的,还是那枝条长了眼,居然躲开了她的手。她待要去拽另一条,也是如此。 画角蹙眉仰望,但见满树枝条瑟瑟飘动着竭力向上弯曲。 这是成精了?倜 但凡草木开灵智,须得五百年以上,若要化人形,须得一千年以上。这株香椿看上去最多不过百来年,居然开灵智了? 画角觉得不可置信。 她眼珠一转,故意大声说道:“哎呦,这香椿芽再不捋可就过季了,可是够不到怎么行?也不知府里的梯子在何处,不若我砍了树再捋。” 这般说着,画角抬手幻出一把斧头,高高举起,挥舞着便向香椿树的树干砍去。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满树枝条挥舞着向下低垂,凑到她面前左摇右摆。 果然是一株开了灵智的香椿树,当真令人惊异。 画角收了斧头,抬手捋了小半篮,拍着香椿树的枝条说道:“甚好,这才识趣嘛。” 似这般仅开了灵智未曾化人形的草木,只是花精木魅,并没有妖气。是以,画角原先并未察觉。倜 这会儿再看这满园花木,忽然悟了虞太倾为何没有让花匠修剪这些花木了。 她提了篮子往回走,行经池畔时,看到水面上数十只鸭正在游水,每一只都油光水滑,瞧着甚是肥美。 作为朏朏妖,抓只鸭倒不是难事。她躲在池边草丛中,待到鸭子上岸时,逮了一只白鸭,一只绿头鸭。 画角掂着鸭脖子笑道:“到底宰哪一只呢?我瞧瞧哪一只肥。” 她一手拎一只,正在试哪一只重。却听绿头鸭“嘎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