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闲怔怔的看着这枚如玉一般的丹药,嘴张了又合,缓缓抬头看向江素,眸中明暗交杂,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清。 “你……确定要送我这个吗?”他奶声哽咽道。 江素歪了歪头,漫不经心的往里面走,“随便啊,反正我的命长的很,我才十五,不需要。” “至于你嘛……化神修为吗?也能再活千年了,为什么露出这副表情。” 她敲打着盲杖,漫无目的往前走。 东野闲攥紧了木盒,小心翼翼的收到自己的衣袖里。摊开手心,闻了闻掌中残留的香气。帑 复又追上江素,牵着她的衣袖往前走,“这里是个柜子,里面放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石头。左边的是赤色火石,颜色略有差异,有些像你们姑娘家的各种口脂。” “其余的也是对应五行放置的石。虽然布置阵法的灵材种类很多,飞沙小石,风雨花树。有人用汁液取笔画五行,有人用粉做沙悄无声息,但我最喜欢的还是石头。” 江素微微挑眉,她记得小师姐也喜欢用石头做布阵的材料。 “为什么?我记得你在外面布阵是用画的。” 东野闲钻进柜子的最底层,从里面不知做些什么。 “哗啦哗啦——咚——噔——” 他大喘着气,依旧不厌其烦的跟少女解释道:帑 “有些区别,因为这里是雪山嘛,本就是一张铺满白墨的纸,任何一个脚印都是上面的画阵的线条。石头不一样,可以随身携带,阵随人走,就地取材。” 江素就在一旁站着,手里的盲杖握的闲适。 过了半响,小矮子才从柜子底层钻出来,手里抓着什么东西的一角,用腿使劲踹了一脚柜子,卯足了劲这才将一个类似大麻袋的东西拖出来。 江素微微侧耳,仔细分辨。 “这是我屯的石头,里面五个属性的数目大多相同,足够你学会我这五元阵。” 他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这大麻袋比他的个头还要高。 “蝶蝶,来,你先取五个。”帑 江素将手探进麻袋里,根据不同的温度和触感,准确的拿了金木水火土五块石头,各个有指甲大小。 东野闲双目澄澈清明,用肉嘟嘟的小胖手扒开江素的手掌,将五个石子摆在固定的位置。 他的指尖在掌心画出几条线,将五个石子从某个角度连接在一起。 金木水火土本就相生相克,做阵法等同于让几个无心的石头彼此之间强行加上了一定的因果。 阵道为百道之师,循的就是因果之理。 “你慢慢感受掌心五行的变化,你是修士,灵力会不由自主的加在石头上面。心里描绘出我方才画的线条。石头落地之时,就是你亲手用指尖勾勒线条之际。” 东野闲不知道自己这副幼童模样一本正经教人东西是个怎么样的场面。帑 尤其是他水嫩圆乎乎的小脸蛋微微晃动,眼里却满是认真。 江素心里想学这个东西,自然塌下心来慢慢去体会。 五行之道……天地万物之道…… 阴阳为规则,加在万物之上。 …… 五天。 足足五天,江素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手里是最初的那五个石子。帑 在东野闲的眼里,她宛若一尊闭目的菩萨像,慈悲又冷漠。 两人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江素的神识宛若打开了一扇游历红尘世间的门,经行于山林,道它们为木,经行于溪流,道它们为水。果子酸,入肝,为木。街坊的蜜饯甜,入脾,为土。 路过教坊,一曲终了,宫商角徵羽齐全,五脏俱补。 有将军身披盔甲,缓步迎百官的目光进入宫殿,刀枪不卸,威风凛凛,眉目如刃大杀四方。 刀剑属金,兵戈之气足以入肺。 有粉衣修士于大雪纷飞之际雀跃的奔向一个白衣男子,一旁黑衣剑修直接跪在地上抱着两人的小腿。帑 黑属肾,为水。 有人手握重尺,着白衣,满堂挂白稠白花。院中寂静无声,乌鸦落于鲜血之上,缓步棺材旁。 肝为血之府,属木。 江素的神识不知何时游历于红尘,看遍世间五行,抬眸便知其中属性。 回神之前,她又见一春花秋月之景,有两人并坐于屋檐下,手握香茶共话桑麻。 终了,是一黑衣剑修单膝跪地,白剑插入一片废墟,满目悲凉。 ……帑 “世间五行,从未如此清晰的呈现在我的脑中。” 彩衣少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眉目舒展,轻声道。 东野闲兴奋的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奶声奶气道:“蝶蝶你好厉害呀,竟然当场就能顿悟。怎么样,这五元阵你可有不解的地方。” 江素微微摇头,只道:“多谢。” “不要不要!不要谢我!我喜欢你!这是我应该做的!” 小矮子一扫先前幽怨的情绪,孤僻的性子仿佛融化在了山洞中,不见分毫。 “蝶蝶,我这里还有这宝贝!”他火急火燎的倒腾着自己的小短腿,手里捧着旧书和长木盒。帑 “这是同五元阵相差不大的阵法书,诶呀,我忘记你不能看了,那我等会细细讲给你。” “这个木盒里放了我珍藏的一根流明线,我见你法衣缺了袖子,回过头用这线和布料缝在一起补上,有保暖御寒之效!” “我还找了一朵雪莲,在山崖边上长的,还带刺!采它好费劲呢,感觉你们医修应该会很喜欢,我……” 他支支吾吾的涨红了脸:“我感觉你就如同这朵雪莲一般……” “东野闲。”她突然道。 “怎么了?!”小矮子凑到她身旁,一双眼若明星般明亮。 “我该走了。”帑 江素抬手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头,一把将这孩童般的人揽在自己单薄的臂膀中。 “真的要走吗……”东野闲沉默了片刻,哽咽道。 “嗯,我得往上爬,有人在等我,我没有资格止步不前。” “可是……”东野闲抓住了江素的手,抱在怀里,像个孩子一样留住自己即将远嫁离家的长姐。 “我真的心悦于你……你说我活了八百多年,可我一直一个人生活……在东野家也是……只有我一个人。我只有数不清的线和石子……” “东野家,只有我一个阵修了。” 帑 第四百五十章心事为谁说 “什么叫东野家只剩你一个阵修?”江素眉头轻皱,心里只觉奇怪。娝 东野闲缓缓低下头,情绪低落,声音轻飘飘的:“北域东野家,只剩下我一个人能够继承阵法传承。数百年来,东野家除了我之外,再无一人开灵窍。” “不能算作修士,寿命短之又短。早就去了红尘俗世,一代又一代,不姓东野,不懂阵法。” “我一个人雪山之中苦守着旧楼,年复一年。” 东野闲仰头望她,眼神复杂,“我是当年卡在元婴大圆满,为了成为化神早日飞升我才引了魔气。修为至化神后,只要等待一个机缘,就可以破境至大乘。飞升上界。我想着……上界总有我东野家的人吧。” “百年化神,又七百年于镇魔寺黑塔,空长修为,而机缘……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的圆嘟嘟的身形里竟然出现了几分落寞。 是少年天才志得意满,心中急迫,孤苦无依担不起重任,最后选了一个的地方囚禁自己。娝 江素黔默不语。 修士最不好预料的东西就是机缘,他若命该如此,谁人也管不了。 “你和我一同出塔如何。”她平静的问道。 小矮子瞬间情绪高涨,环着少女的手臂“真的嘛?!蝶蝶你要带我走!!” 江素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我只是邀请你,并不是说我一定能够带你出去。时间紧迫,我如今自身难保,带着你不过是让彼此多了机会。” 柳不因跟自己说爬塔可以出去,又隐晦的提醒自己有朋友约莫是来接自己了。 所以……江素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出去。娝 “既然蝶蝶你心急,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正好去五层的阵法我早就画好了。” 所以我若是不说带你走,你还得再磨叽个十天半个月画阵法呗??! 小矮子上前贴心的扶着江素起身,回过头扫了一眼山洞里的东西,小手臂一挥,各种灵材大半就进了他的袖子。 他推了推江素的手,撒娇道:“蝶蝶,我装不下啦,剩下的灵材都送你!你带上他们的,都是罕见的物件。出去能卖好多灵石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