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承和又头也不回往前走,阮碧霄沉默着跟上。 到宫门,却见一婢女在那里等待,见到两人便上前来禀告。 “今日德惠公主要去庙中祈福,请阮将军尽快赶往南城门。” 钟承和见状,深深看了阮碧霄一眼,带着警告:“好好护全公主!” 语落,也不管阮碧霄反应,转身便走。 阮碧霄心中嵌进一根深刺,眸光黯淡了几分。 “……走吧。” …… 先皇信佛,于是命令皇家子女,每年来庙中祈福,都需诵经七日。 杨丽姝遗失多年,一回来就去拜庙。 佛堂前,杨丽姝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诵经。 阮碧霄也在一侧守候。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仔细打量杨丽姝。 温婉娇弱,与她完全是相反的两种人。 阮碧霄心中自嘲一笑,难怪结亲三年,钟承和仍是不亲近她。 原来他喜欢的是这般女子。 拜完佛,杨丽姝起身往外走。 阮碧霄恭敬行礼:“公主,请移驾后殿。” “阮将军对我不必如此客气,倒是我要对您尊敬些才是,阮家英功伟绩,世世代代为国捐躯,您看——” 杨丽姝笑吟吟说着,往身后轻轻一瞥:“我看那佛前,阮家的长明灯竟比我皇室还多呢。” 阮碧霄心一惊,当即跪下,双手抱拳。 “阮家绝无二心!” 杨丽姝面露诧异,将她扶起,温声说:“阮将军不必如此,我并非此意。” “我不过是一民间女子,哪里承得起这大礼。” “若非首辅亲自来寻,关心我、保护我,我都不知我身上竟还留着这般尊贵的血脉。” 杨丽姝笑着,却句句如刀,狠狠扎进阮碧霄心口。 阮碧霄挤出一抹笑:“公主生来便尊贵,承和不过是尽职罢了。” 杨丽姝漫不经心道:“所以说阮将军命好,才会被父皇赐下一位好夫君啊。” 她话里有话,阮碧霄心狠狠揪紧。 离开佛堂,杨丽姝在厢房里吃寺里安排的午膳,阮碧霄一直站在门外守着。 忽然,杨丽姝连连作呕,侍女立即传了太医。 太医把了脉,叮嘱道:“公主肚中孩子临近三月了,可要更加小心些,莫要动了胎气。” 闻言,阮碧霄却脸色煞白。 三月—— 距离她在天后庙见到杨丽姝与钟承和,正好三月! 第5章 杨丽姝看了周围的人一圈,命令道。 “此事莫要说出去,孩子的父亲在京中,本宫亲自告诉他。” 视线与阮碧霄交缠的一瞬,带着一丝挑衅。 “是。” 阮碧霄只能这么说。 她根本不敢再往下想,脚步慌乱地走出了房间。 她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天后庙那天的场景、钟承和的话语,一桩桩一幕幕,重复着出现,几乎要挤破了头。 他会这么做吗? 不会的、不会的,钟承和怎么做出这种荒唐事…… 可当真会有如此多的巧合吗? 近日思绪太多,这一夜,她陷了梦魇。 一会梦见十五年前,阮家府中皆是白布,父亲兄长尸骨无存,下葬的唯有染血的盔甲。 一会梦见深宫中,姐姐抱着不足月便死去的孩子恸哭,脆弱不已。 一会又梦见,钟承和与杨丽姝手挽着手,牵着一个孩子,言笑晏晏…… 阮碧霄惊醒,枕上湿了一片。 她拢紧了被褥,深深地喘息。 几日后,回程。 途经半山衣冠冢,阮碧霄下了马,低着头缓缓而行。 当年,北方蛮族偷袭京城,为了掩护皇族离去,阮家大半人战死,落葬了大半个山头的墓碑。 这里面,都是她阮家忠烈英勇之辈。 她的部下同样下马而行,以表敬意。 就在这时,身后马车中的杨丽姝传来声音。 “停车。” 杨丽姝拉开帘子:“本宫也想要观摩此地一番。” 可语落,她却没有下轿,而是看向阮碧霄。 “阮将军,此处山路崎岖,可否劳驾您为本宫做个人椅?” 阮碧霄猛然抬眸,眼神冰冷,没有说话。 人椅,就是叫人像畜生一般四肢伏地,撑起后背给她垫脚。 杨丽姝特地在此处要求,就是为了在阮家列祖先辈前折辱她! 随行的侍卫闻言,皆露出愤慨神色。 阮碧霄的拳头狠狠攥紧,她绝不会妥协。 这时,齐绣一咬牙,直接冲上前,“扑通”一下就跪在了轿子前方。 “公主殿下,臣来做您的人椅,请小心脚下!” 阮碧霄眼眸一颤,下意识就想要上前拉人,齐绣却看着她轻轻摇头。 指甲陷进了肉里,阮碧霄眼尾发红。 杨丽姝垂眸看着齐绣,眼神微冷,她一脚踏上齐绣的背,借着裙摆的遮挡,狠狠碾了碾齐绣的脊梁骨。 齐绣身子颤抖,却没有动。 但接着,杨丽姝便发出一声惨叫! “哎呀!” 她身子一侧,就要摔倒。 “公主!”侍女连忙搀扶,又呵斥齐绣,“此事定要禀报圣上,治你这大不敬!” 齐绣咬紧唇,浑身颤颤。 阮碧霄再忍不下去,直接扶起齐绣,对杨丽姝冷冷道:“既然公主不小心受惊,就请立马回马车吧,想来是此处荒冢无福受公主大礼。” 杨丽姝被强行送回宫。 这之后,阮碧霄主动来向皇上请罪。 “陛下,臣护卫不当,害公主受惊,自愿受罚!” 皇帝当即说:“她是太不懂事了,胡闹!怎么能叫将军做人椅!” “朕回头一定教导她,阮将军莫要放在心上,你可是我朝的大功臣!” 他虽说着是杨丽姝的错,可语气中全然没有怪罪之意。 阮碧霄心中一寒。 她又何尝不知皇上这是忌惮阮家,才任由杨丽姝作为。 可如今朝中,能拿兵符的又有几人,她怎么能让几十万兵马落入一个酒囊饭袋之人手里? 先祖用命换来的太平,她也该用命护住! 阮碧霄垂眸:“皇上言重,此事是臣的错,臣……亲自去向公主请罪。” 公主殿前。 阮碧霄已跪了半日。 身后传来脚步声,钟承和走到阮碧霄身前:“你就是这么保护公主的?” 阮碧霄心狠狠一刺,苦涩无比,她抬头看钟承和:“……你也觉得我该任由她踩在脚下?” 钟承和面无表情:“她是公主,你是臣子。” 阮碧霄唇色骤白,盯着钟承和的眼睛,像是要将他看穿。 这样就能知道,为何她的丈夫会如此偏袒另一个女人。 半晌,阮碧霄才哑声开口:“到底是我的身份不如她,还是在你心里,我不如她重要?” 钟承和一愣。 “首辅大人!公主有些不适……”殿中侍女忽然出现传话。 钟承和闻言,马上转身进了杨丽姝殿中。 阮碧霄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暗淡。 心似破了个窟窿,冷风贯穿,冷透全身。 接下来的日子,她知道钟承和日日都会去宫中看望杨丽姝。 莫名的,不想再见钟承和。 所以每日一下朝,便去了城外的演武场,操练士兵。 直到这日,她骑马巡营时,忽觉腹部抽痛,一下差点摔倒。 军医来诊,面露喜色。 “恭喜将军,您有喜了!” 第6章 阮碧霄愣住了,轻轻摸向自己的小腹。 过去,她本以为有了孩子,会是全然惊喜。 可现在,想到杨丽姝也怀孕,竟是滋味复杂无比。 而孩子的父亲若是知晓此事,也不知会是何种态度。 回到府中。 阮碧霄见到钟承和,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 “承和,我有一事……” 钟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