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承和看到他,脸色就是一黑。 根本不理杨辞烨的话,他将药方扔在桌上,语气不无讥嘲:“她怀孕了,你应该知道是谁的吧?” 杨辞烨先是一愣,傻傻看着药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霎时气红了眼,抡起拳就往钟承和脸上砸。 “你什么意思!她清清白白,哪像你整日去宫里献殷勤!” 钟承和挡住他的拳头,冷着脸道:“你胡说什么,我与公主从未越距。” “从未越距?” 杨辞烨简直气笑了:“我看你对她肚里的孩子比亲生的还亲!” 钟承和皱眉:“那是——” 说到一半,却被人打断。 宫里来人传呼:“首辅大人,公主唤您进宫。” 杨辞烨立即讥讽看向钟承和,随即将阮碧霄叫他转交的同心结狠狠摔进钟承和怀里。 “碧霄这辈子最大的错,便是眼瞎爱上了你!” 钟承和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马上捡起了同心结。 心中后知后觉的涌起莫大的慌乱。 她怎么能连同心结都弃了…… 宫人催促:“公主身体不适,请大人快些前去。” 钟承和连忙收好同心结,跟着进了宫。 公主殿中。 钟承和有几分不耐的走入寝殿。 若不是杨丽姝腹中孩子有关西南唯一的异姓王,他早就不想应付这轻薄的女人了。 见到钟承和,杨丽姝脸上露出灿烂的笑。 她先是邀请钟承和共进晚餐,接着又故作娇弱,往钟承和身上靠。 “大人,阮将军此去北地,说不定就回不来了,您要是没了妻子,应该很快就能再娶吧?” 闻言,钟承和第一次在杨丽姝面前黑了脸,拂开她冷冷道。 “此乃臣的家务事,不劳公主过问。” 不顾杨丽姝再三挽留,钟承和很快离开宫中。 …… 北边的战打了三月,仍未结束。 边关送来紧急信件,此战持久,粮草不足。 钟承和请命,亲自前去押送粮草。 自阮碧霄走后,他总是心神不宁。 他又梦见三年前那日,阮碧霄背着红缨枪凯旋而归,一身戎装,骑着马走进城门。 所以他去向皇帝求赐婚,娶她为妻。 三年夫妻,聚少离多。 还有件事……那张安胎药的药方…… 边关,军营。 士兵来报:“将军!粮仓失火!如今百姓们惶惶不安!甚至有人嚷嚷着要投敌!” 齐绣一惊:“什么?城门紧锁,城中恐有叛徒!” 阮碧霄眉头紧锁:“粮草还有几日送到?” “不知,还未收到朝中来信。” 帐篷外,又下起了鹅毛大雪,等同于在阮碧霄心头又压上一块巨石。 “再拖下去,即便没有战死,士兵与百姓也会活活饿死。” 她看着地形图,心一横,决定速战速决:“北川山中一脉地形崎岖,沟壑窄而深,将他们尽数引出,困死绞杀!” “可那蛮夷首领狡猾至极,恐怕不会上钩……” 阮碧霄眼神坚毅:“我去,他们便会相信。” 齐绣一惊,仓皇跪下:“将军!不可!让我去吧!” “蛮夷首领的亲弟弟被我亲手所杀,他定要手剜仇人,此事只有我去,才万无一失。”阮碧霄强硬把她拉起,“我最信任的就是你,齐绣。” “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剩下的都交给你了。” 齐绣红了眼,泣不成声。 阮碧霄轻拍她的背,扭头看着万家灯火,喃喃道。 “……要令四海无战争,千古万古歌太平。” 三日后,阮碧霄带着一队人马出了城。 城中皆传言:“阮将军做了逃兵,往北城门那边跑了。” “我们饿的肚皮贴后背!她倒是跑了!” “造孽啊!女人本就不该做什么将军!胆小怕事、毫无责任心!” 钟承和赶到时,就听见这些。 他全然不敢置信,任谁做了逃兵,她阮碧霄都绝不会抛下百姓! 他找到齐绣,问阮碧霄的下落,齐绣却沉默不言,不愿理睬。 钟承和凛声下令:“我命令你,带我去见她!” 齐绣冷笑,看了眼时辰:“那便请首辅大人莫要误事。” 钟承和心莫名一紧,跟了上去。 趁着夜色爬上山头,天刚破晓就听见深壑之中传出的一声口号声,响遏行云。 钟承和不明白是何意,却见齐绣眼含热泪,举起了弓。 下一瞬,万箭齐发、巨石滚滚,皆朝山下落去! 山下传来阵阵痛苦哀嚎。 齐绣飞快抹了一把眼睛,高声下令:“冲!” 霎时间,钟承和就明白了,整个心脏宛若被巨石砸中! 他跟着齐绣冲上阵,跟着士兵们冲上前,将还存活的敌军一个个砍杀。 满地残骸,他茫然寻找着,却不知在找什么。 直到冲到裂谷中段。 顷刻间,他瞳仁骤缩。 周遭的尸骸被巨石碾过,四分五裂,看不出谁是谁。 而那血水尸骸之上,一只熟悉的红缨枪直挺挺立在最中央,红缨被浓稠的血覆盖,不再飘动。 “将军——!”齐绣凄哑的悲鸣传来。 钟承和大脑一片空白的上前。 手触到那柄红缨枪之时,却听“铮——”地一声。 直直挺立于此的长枪,在他面前断作了两截。 第11章 仿佛最后的告别。 一瞬间,钟承和如遭雷击,目眦欲裂。 “阮碧霄!” 他疯了一般冲上前去,双目猩红似要渗血。 出征那日,她都未能见自己最后一面。 会后悔吗?会遗憾吗? 钟承和怔住,心口似乎破了个天大的窟窿,空落落的,像个孩子一般茫然无措。 下一瞬,钟承和竟双膝一屈,跪在血水中,死死抓住那断做两段的红缨枪。 嘴唇完全失去血色,颤抖着,嗓眼却像是被划破,发不出一丝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会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周遭的尸骸被巨石碾过,四分五裂,看不出人原本的模样。 血腥之气浓烈至极,令人作呕。 钟承和向来讨厌血腥味,可如今他却全然不觉似的,木着一张脸跪在地上翻找,试图从中寻找到阮碧霄。 “不可能、不是她……” 此刻,钟承和止不住地想——若是城中的留言是真的,那阮碧霄便还活着,这只是一柄枪而已,别人也可以用的…… 可他比谁都清楚,阮碧霄绝不会逃,也绝不会弃了这阮家的红缨枪。 忽然,一把剑抵在了钟承和脖子上。 冰冷的剑划破肌肤,血珠渗出,钟承和却没有动弹。 “你为什么不能早些来!”齐绣红着眼,哑着声音很是凶狠,却像是要哭了。 她手一垂,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自言自语苦笑道:“若是粮草早些来了,便不会如此,若是……” 可事已至此,又哪有如果。 造化总是弄人。 钟承和猩红黯淡的眸子死死盯着那柄剑,伸手去握住刀刃。 齐绣一脚把剑踢远,愤恨道:“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死!你还要活着,为你曾经对她的伤害赎罪!” 钟承和眼眸一颤,脑海里又浮现当初阮碧霄说过的话。 “我姓阮,只要这个国家需要我的一天,我就会在,是不是将军、是什么名头,都不重要。” 沉痛晦暗的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 是的,他怎么能随她而去。 他这辈子,都替阮碧霄守护这个太平盛世。 有可能的话,如果,如果她回来了呢? 钟承和起身,一双手攥得发白。 齐绣不再管他,去查看将士善后得如何。 残余的敌寇杀的杀,俘虏的俘虏。 最下边,是山谷之间的断壑,几人宽,深不见底,就连滚下去的巨石都不见踪影。 此战惨烈,血像是瀑布一般染红了戈壁。 阮碧霄以一人性命,换了敌军一支数千人的精锐。 齐绣心中悲戚不比任何人少,某种意义上,是她亲手杀死的阮碧霄,她亲口下令杀死的,此生最仰慕、最尊敬的人。 阮碧霄说的没错,敌寇首领当真亲自来寻她了,被长缨枪狠狠贯穿。 首领的尸首被悬挂于城门,吓得蛮夷军队自乱阵脚,匆忙撤退。 齐绣乘胜追击,逐一击破,彻底将其消灭。 这场胜战是由阮碧霄的命、数万将士百姓的苦难换来的! 她要为将军报仇! 阮碧霄的尸体最终没能找到。 她与父亲兄长一样,被带回去的唯有盔甲、断掉的红缨枪。 回京那日,城中欣喜不已,可入城的军队却气氛沉重。 钟承和披着白布,带着阮碧霄的牌位,走在最前方。 身后,是黑棺。 不明真相的城中百姓却纷纷唾弃。 “做逃兵的就该是如此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她这种人就该死!” 第12章 “闭嘴!”钟承和冷声呵止。 齐绣亦忍无可忍,高举长枪,厉声警告:“任谁再诟病将军一句,便是与我为敌!” 齐绣红着眼,声音哽咽,却格外坚决。 “将军从未做逃兵!她以身诱敌,换来整个边关的安宁,那些传言不过是用来迷惑城中叛徒,引来敌寇,你们如此诋毁英雄,也是要做叛徒吗?” “听风便是雨,你们的良心呢?将军为你们做过多少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