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棠宁失了禁锢,蒹葭白露也很高兴,“夫人,大人说了夫人如今可以出府去了。” 只要不出了上京城,只要有砚书跟着,她哪里都可以去。 落月听了也很高兴,拉着她的手,仰着头问她,“那我们可不可以去看江大人?” 小孩的心有多诚挚,她还记着被囚在狱中的江齐言。 盛棠宁摸摸她的头,摇头道:“不可以。” 江齐言在刑部大牢里,如何是寻常能见的。 落月的眼即刻落寞下去。 盛棠宁又来温声哄她,“阿月想不想去游湖?澄湖上有诗会,我带阿月去看,好不好?” 是林云霜此前提过的诗会。 日子将近,她又递了拜帖来,邀盛棠宁一同游湖。 盛棠宁在榻上躺了些日子,身子将将好些,也起了心思想去看看。 贺景铖并不拦她,“妹妹想去便去。” 只嘱咐蒹葭白露好生陪着,又交代她身子才好,不要在甲板上吹多了风。 蒹葭白露一一应下。 晚间两人上榻入睡,贺景铖搂着盛棠宁的腰,还是纤瘦到不堪一握,忍不住喟叹,“妹妹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倒不如直接拿把刀子往我心窝里戳。” 她沉寂着眉眼,“若是有把刀,我也想杀了哥哥呢!” 杀了他,再自杀,也好过这样两相折磨。 可是她又不想死。 没有人不想活着。 何况她数次从鬼门关里逃出来,是真切地知道濒死的滋味,没有人比她更渴望想要活下去。 他将她搂进怀里,抚摸她荒芜的背脊,语气轻的恍如尘烟,“死在妹妹手里,我心甘情愿。” 六月十五,是澄湖诗会。 这是此番春闱新晋学子的盛会,前三甲以及上榜的新科进士都会来。 本是为各大学与文官墨客交流才学之用的诗会,但也有不少人存了在这上头捉婿的心思,是以这一日游湖的世家贵女也格外多。 盛棠宁此前从未参加过这样的盛会,林云霜向她解释,“每年诗会都会推举出一个拔得头筹之人,在这样才子齐聚的地方,名声并不亚于春闱科考。” “是吗?” 盛棠宁不置可否,淡淡笑。 她虽未参加过,但其实知晓。 耐不住性子的裴子萋如何漏得了这样的热闹,回去自然也会说与她听。 贺景铖进翰林院那一年,诗会上拔得头筹之人便是他。 听说也是那一日,满上京城的姑娘都来看他,遥遥见风华隽秀,公子无双,纷纷因此落了芳心。 林云霜亦是看呆了,这才失足掉了水中,被他救起。 好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所有人都以为两人最后能成姻缘,不想竟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兜兜转转,堂堂内阁次辅,天子近臣,最后却娶了一个没有家族倚仗的孤女为妻。 此事传出来,哀者有之,叹者有之,也有人替林云霜唏嘘,耽搁了这么些年的好年岁,竟是空欢喜一场。 如今见林云霜邀盛棠宁同游澄湖,不免都是瞪大了眼看着。 这是什么冤孽,本该是如同仇敌的两人竟然相谈甚欢了起来。 有人眼巴巴看热闹,自然也有熟识的人将船靠过来。 也是盛棠宁的旧识,是昭和公主的游船。 她邀盛棠宁和林云霜上船一叙。 林云霜自是知道从前她们颇有龃龉。 御花园里,平南王府的小世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严词拒了昭和公主。 这事直到今日都有人津津乐道。 第137章殿下想杀了我吗?怕是不能如意 林云霜恐生事端,本想推拒了去。 不料来传话的嬷嬷看透了她的心思,径直道:“殿下有吩咐,务必要将你们二位请过去,林姑娘还是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这便是无论如何也得去了。 盛棠宁和林云霜一同过去。 刚上船,林云霜就叫宫人领去一旁——昭和公主要单独见盛棠宁。 盛棠宁已经很久没见过昭和了,自上次御花园不欢而散,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后来宫中宴会她也未再去过。 那还是前两年的事了。 只听说她与陈国的和亲当真定下了,陈国的使臣也已到了上京,大抵年后昭和公主就要远嫁去陈国了。 彼时盛棠宁听着,也觉欷歔。 金枝玉叶,皇室嫡女又如何,原来只要是女子,都是身不由己的。 昭和看着她,心里就更是五味杂陈了。 那时处心积虑来害她,折腾得人仰马翻,结果两个人都没能如愿以偿。 最后嫁给燕城的,反倒是旁人,这可真真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她不甘心,便也觉着盛棠宁也不甘心。 看见她进来,不免出言来讥讽她,“从前还当你和燕城情谊深厚,不想也不过如此,转个头便能嫁与他人为妻。盛棠宁,这侯府夫人当得可还惬意?” 盛棠宁不卑不亢看着她,“还算不错,劳殿下挂念。” 又淡淡笑道:“还未恭喜殿下,听说殿下很快就要去陈国和亲了,这真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这便是拿着针往昭和心窝里戳。 为着和亲这事,她明里暗里在宫里闹了多少回。父皇平日里那样疼她的一个人,在这样国家大事面前却是寸步不让,甚至屡次因此责罚于她。 只她不知,这其中还有不少贺景铖的推波助澜。 “和亲一事,乃是两国邦交,不容有失。昭和殿下贵为一国公主,受百姓供养,更该担起对大梁百姓的重任。” 朝中不乏贺景铖的人。 这样劝诫的折子屡屡往上递,天子的心也一日一日愈发偏移江山社稷。 再兼天子真的是老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样的当头,朝廷安定,边疆安宁才是他最为迫切看到的。 昭和再来面前哭,只厉声呵斥,“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此事朕已然决定,休要再提!” 天子一言九鼎。 昭和自此消停,再没了念想。 从前被众人捧在手里的公主殿下,直到眼下才知晓自己的处境,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傀儡罢了,随时随地都可以抛弃了去。 心里恼恨,无处发泄,只能牵连去盛棠宁身上。 “都怪你!” 从前没有盛棠宁,她和燕城向来亲近,也没有什么陈国的和亲。 从她一出现,燕城就变了心,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桩和亲的事来。 好好的一个公主,现下连亲事都不能由己。 她人生的所有际遇,都从遇见盛棠宁开始改变。 满含怒火的眼里都是嫉恨,恨不能焚烧了她,“盛棠宁,你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来碍我的眼?” “殿下想杀了我吗?” 盛棠宁平静看着她,“是又想处心积虑下毒谋害我,让我死在林子里,叫野兽吞吃了去?还是又要找人将我掳去甜水巷里,毁了我的声名,让我难以存活于世?” 昭和怔了怔,“你……你怎么知道?”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我自然知道,不然怎么在殿下的种种手段中活下来呢?” 盛棠宁微微一笑,“但是殿下如今不能杀我呢!” 她如今已是贺景铖的妻,堂堂内阁重臣的夫人,便是储君见了也得给两分薄面,更遑论她一个待嫁的公主。 她幽幽叹,“真是可惜,殿下终是不能如意了。” 盛棠宁不欲与她多纠缠,福了福身,转身便走。 “你不能走!” 昭和如何甘心叫她这样羞辱。 船舱里没有宫人,都叫她屏退了去,只得自己追了出来。 她伸手便要去拉盛棠宁,盛棠宁察觉到,故作惊慌往后躲,神色也是张惶,“殿下你要做什么?” 退无可退,盛棠宁身子一侧,避开昭和伸过来的手。 同时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用力推了她一把。 旁边便是船舷扶栏。 澄湖上帆樯如云,谁也没瞧见昭和是怎么落得水,只听得盛棠宁骤然一声惊呼,“殿下!!” 然后就见昭和公主在湖水里扑腾起伏。 宫人们吓坏了,紧跟着跳下去。 好不容易将昭和救了上来。好在如今正是盛夏,湖水不凉,只是折腾一场,她浑身狼藉,哪里还有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的气势。 看见了在一旁的盛棠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收拾自己,瞪着她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出了这样大的事,周围船舫上的人无不抬眼看了过来,议论纷纷。 众目睽睽之下。 盛棠宁赶在昭和出声之前,仓惶落下泪来,“殿下息怒,清棠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殿下,殿下要推清棠落水,是以躲的匆忙,这才不慎叫殿下掉了下去。” 众人皆恍然,原来是推人不成,反叫人避开,这才落了水里。 反将一军。 昭和先是怔愣,而后回过神来,愈发气急败坏,“你胡说什么?!” 她何曾叫人这样算计过,立马要宫人去制住盛棠宁,交由她发落。 宫人哪敢违逆公主的令。 只是手还未挨到盛棠宁,就听传来泠泠一声清喝,“干什么?” 旁边靠过来一艘船,甲板上长身玉立着两人。其中一个,萧然清举,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