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至少还有几十名鞑靼精锐骑兵,为首的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拔刀,杀气腾腾。 但瑾瑜并不为之所动,反而手上用力,迫使那匪首昂起头来,血肉模糊的脸正对着马上众人。 首领显然是感到被冒犯,语气变得凶狠。 楼上的钱景等人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这时翻译官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凑上前轻声说:底下那人正是鞑靼首领哈木脱欢,就是他拿住太子向朝廷索要赎金的。 钱景心里骤然一紧:来得这么快?那……刚才那些人恐怕也不是普通的劫匪吧? 外交无小事,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难道王爷想要袒护这群贼吗?” 楼下传来瑾瑜冷冷的声音,音量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这次她没说鞑子话,语气中杀意森然。 哈木脱欢没接话,阴沉着脸孔。 钱景觉得,他应该是能听懂。 这位鞑靼首领的势力范围紧邻我西北边境。与其他的首领不同,他很注重发展商业,还请过不少中原学者当老师,在诸多游牧部族领袖当中算是个有见识的。 小刀踢了踢脚边的一具尸体,用刀尖从他怀中挑出个锦囊来往地上一甩,碎银珠玉等抢来的财物散落一地,罪证确凿。 哈木脱欢的脸色有些难看:有心想救下她手上那人,却又放不下身段。 而瑾瑜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极不好惹的气息,使眼下的局面变得十分棘手。 他还在犹豫措辞,猛然就见瑾瑜手起刀落,匪首竟是一声不吭便被削去了首级。温热的鲜血喷出一股红色的雾,空气中立刻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血染征袍的瑾瑜双目圆睁,活像一尊战神: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说罢,将首级抛至众人马前。 哈木脱欢胯下的青鬃马猛然一惊,抬起前蹄长嘶一声,其他马匹也被惊得连连后退。 短暂的慌乱之后,哈木脱欢控制住坐骑,用生硬的汉话说道: “别忘了,谁才是察罕儿城的主人!” 言毕,拨转马头,率众离去。 钱景没读过多少书,但身为代行皇权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也称得上阅人无数、见过大世面的,自然也更清楚她这番威慑的重要性——谈判桌上拼的不仅是国力与兵力,还有外交官的胆气。 哈木脱欢显然是想先给众人来个下马威,却不料被瑾瑜破了局,损兵折将还输了士气。 钱景等那些人走远了,赶紧正了正衣冠,来到近前连声道谢,然后问道:“你是怎么看出那些人是哈木脱欢派来的?” “我说过,我跟土匪打过交道。” 瑾瑜说道:“真正以打劫为生的人,饥一顿饱一顿,是不会像他们一样穿着统一的马靴、带相同制式武器出来办事的。虽说十兵九匪,但正规军跟土匪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受教。” 钱景不无赞赏地点点头,又问:“那方才在楼上,你跟他们说的什么?” 瑾瑜淡淡一笑:“他问我是什么人,我就骗他说是巴图孟特儿的妹妹——那是目前聚集在城外的最大一股势力,所以他不想招惹我。” “郡主果然消息灵通。” 他对自己的称呼已经悄悄发生变化,瑾瑜不觉勾勾唇角:“这没什么稀奇。他们地盘上有我们的探子,我们军中也有他们的眼线——两军作战,决定胜负的可从来不只有战场上的正面厮杀。” 那正是枢密院设立的初衷。 这话令钱景一个机灵,压低声音道:“那……京城,宫里也会有鞑靼的探子吗?” 瑾瑜意味深长地笑笑,没说话,算是默认。 太子爽是皇帝唯一的儿子,今年刚满十五,虽然自幼骄纵行事鲁莽,但也绝不是傻子——他出关狩猎是临时起意,特意换了平民打扮,还带了八名武艺高强的虎贲护卫随行;而且,钱景亲自去察看过事发地点,那片山林树木繁盛人迹罕至,怎么偏偏就那么凑巧,刚好就被哈木脱欢的部下发现并捉走了呢? 如今想来,此事疑点颇多,细思极恐。 “今晚吃了苦头,料他们也不敢再动什么歪心思了。”瑾瑜笑了笑:“回去睡觉吧。” 第11章布局 第二天一早。 哈木脱欢派来使者,邀请众人前去首领的营帐谈判。 临行前,瑾瑜郑重嘱咐道:“关于赎人的条件,赔多少金银我不在乎,但你若敢答应鞑靼人割让我朝寸土——就算我绕过你,宣府将士也绝不会放你活着回京!事关重大,劝你还是好自为之。” 没想到钱景一拔胸脯:“郡主也休要把人看扁了!老奴虽说才疏学浅,但卖主求荣的事坚决不会做!” 瑾瑜却是一笑:“不止是你……我更怕你的皇帝主子凑不出银子赎人,头脑一昏,会做出什么割地赔款丧权辱国之类遗臭万年的蠢事来。” 钱景被她一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彻帝还真提过。 由于国库空虚,实在凑不出多少现银来,皇上的意思是:先把人捞出来再说!就算鞑靼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也可先答应下来——只要太子能回来,什么都好商量。 割地赔款? 恐怕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一想到这四个字,钱景不禁冷汗涔涔。 这时,客栈老板娘端上一份烙饼和羊肉,有意无意地,袖中一条帕子正落在她面前。瑾瑜若无其事地拿到手里,边吃东西边展开细看。 那是一方普通的棉布帕子,中间是空白的,四条边上绣着两排密密麻麻文字样的东西,若不细看,还以为只是条装饰用的花纹——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女书? 钱景虽没见过,但对长平公主的手段可是早有耳闻。 这客栈的老板也是枢密院的密探?难怪昨晚瑾瑜杀贼的时候,她看起来那么镇定呢。 瑾瑜看完将帕子收好,见他还没走,皱眉道: “你怎么还不去?” 钱景睁大两眼:“我自己去谈?” “你这不是还带了一二三四五六个人呢!”瑾瑜瞟了一眼他身后众人,好像他刚提了一个傻问题。 钱景震惊:“你呢?你不去的吗?” 瑾瑜娴熟地拿起烙饼卷了块羊肉,咬了一大口,含糊道:“我又代表不了朝廷。” 经昨晚那一通折腾,钱景也不想再讲什么面不面子,直接说道:“可是你不去,我,我这心里很没底啊……” “昨晚杀了那么多人,你就不怕他们趁机把咱们一网打尽、报仇雪恨?” ……这,倒也是。 瑾瑜不以为然地摆手道:“放心吧,他们看不到我肯定比你还慌!我不在,你反而才是安全的。” 钱景觉得有理,顿时有了底气。 “对了,”瑾瑜又道:“公公此去,务必要跟哈木脱欢当面确认太子的生死——一定要亲眼见到殿下本人!你的态度强硬些,他们会答应的。” 钱景瞬间就明白了:等太子本人出现,躲在暗中观察的她们才好趁机救人是吗?一定是这样的吧?! “记住了!多谢郡主提点!” 恍然大悟的钱景立刻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向她行了个礼,又郑重其事地道了谢。 这老太监,怂是怂了点,但识实务且听劝,倒是不招人讨厌。 钱景礼毕,又冲她挑起大指:“郡主果然智勇双全!这招引蛇出洞实在是漂亮!……那么太子的安危全都仰仗郡主了!老奴这就去。” “等等等一下!” 瑾瑜嘴角抽了抽:“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