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挽的魂体仍然跟着他,看着他脸上被因缺氧泛起的红、被风刀霜剑割出的皴裂,还有那挂在睫毛上的冰晶,心里总是有难言的触动。 尤其在触及他眼底的坚毅时,周南挽的心里又是敬佩又是酸楚。 不出一个月,梁曜庭已经和来时的模样大相径庭,满身都是在苦寒中磨炼出的沧桑和坚毅。 在这样的环境里,战友们彼此之间很快就熟悉起来。 有一回大家在宿舍里聊天,有个战友眼尖地看见梁曜庭的枕头底下露出的一截红绳。 他好奇地问:“梁营长,这红绳……是你家里人给你的吗?” 高原上条件艰苦,平时训练也很艰辛,私下里大家都比较放松,没有那么多拘束。 梁曜庭也不扭捏,将红绳拿出来,只见红绳中间坠着一块小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 他目光温柔地看着那块小石头,轻声说:“嗯,我青梅竹马的妻子送我的。” 周南挽看着那块小石头,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阵涟漪,勾起她越发汹涌的泪意。 那石头是她在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年,和梁曜庭一起去河边玩的时候捡的。 那时候同行的玩伴们个个都想找又大又圆润的石头,然后放在一起比较谁找到的更漂亮。 只有周南挽,东挑西选,找到了一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儿,圆圆的像珍珠一样,看着可爱极了。 于是她将这小石子儿送给了梁曜庭,说:“喏,以后我们结婚了,这就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在场的伙伴们怪叫着起哄,开玩笑说她不知羞。 只有梁曜庭认真地收下石子儿,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给我送了定情信物,就是我的人了!不许反悔!” 那时候他们的脸颊比夕阳更红,谁又知道,说出“不许反悔”的少年,却先反悔了。 ======第25章====== 周南挽没想到他还留着这小石头,还将它做成了手链带在身边。 心里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战友们好奇地问:“梁营长,嫂子长啥样啊?漂不漂亮?” “梁营长,你都有嫂子了还来这么苦的地方,不怕嫂子心疼啊?” “原来是嫂子送的,这么特别的东西怎么不随身带着?” 梁曜庭摩挲着已经有些发亮的小石子,目光似乎在透过石子凝望远方的爱人,温柔缱绻,又带着淡淡的哀愁。 他轻声说:“她已经去世了。” “我有太多对不起她的地方,如果还能再见她一面,我只想和她说声对不起,还有……我其实很爱她。” “如果她愿意原谅我,我想下辈子,换我去追她……” 周南挽听到这番话,声音发哽:“梁曜庭,我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怎么会和你一起有下辈子……” 梁曜庭仍是目光垂垂看着掌心里的小石头,缓缓收紧了手。 日子仍旧这样过,一晃,就是八年。 1987年的隆冬,高原上铺天盖地下起大雪。 梁曜庭在和战士们巡逻的时候,远远发现了几道可疑的身影,在一片白雪茫茫之中格外突兀。 “什么人!”他大声喊道。 几个藏民的身影渐渐清晰,他们在用藏语喊着什么,梁曜庭听不懂,但听语气能感觉到这几个人非常焦急。 有个战友懂得藏语,就给大家翻译道:“他们是附近的村民,在求救,说是有个同伴失踪了。” “那坏了,这里昨晚刚经历过一场雪崩,很有可能是被埋了!”有人说。 梁曜庭皱起眉,当即拍板道:“过去帮忙。” 战士们上前去,跟村民们交流了几句,在了解了基本情况后开始帮村民们搜寻同伴的身影。 然而,雪越下越大,大家在风雪中走散了。 梁曜庭身边只剩下一个村民。 因为语言不通,梁曜庭只能连比带划地跟他艰难沟通:“老乡!我们现在往回走!跟紧我!别再走散了——” 他想带着村民往回走,可此时他们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 周南挽只能跟在梁曜庭身边,想帮他探路也没办法,只能心焦地自言自语:“这样下去可怎么办……你会死的……” 村民越来越害怕,体力也耗尽了,渐渐开始失温,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梁曜庭只好带他到一块背风的巨石后,将外面的大棉夹袄脱下来给他盖住,又将身上携带的水壶和压缩饼干都给了他。 周南挽看着他这番动作,瞬间心慌到极致,仿佛这里的严寒瞬间侵袭到灵魂深处。 “梁曜庭!你在干什么!你会死的!你疯了吗?!” 她不管不顾地大喊着,梁曜庭却丝毫听不见,动作不停。 而后他平和又坚定地对村民说:“老乡,你在这里等风雪停了再走,我去找人过来支援。” 说完,梁曜庭转身离开。 茫茫雪原中,只有一个渺小又挺拔的身影在雪地里艰难跋涉。 身后的脚印很快填平,他来过的痕迹瞬间就被风雪抹除。 直到某一刻,他像是腿软一般倒了下去,就再也没起来。 周南挽慌张大喊:“梁曜庭——你快起来!你快起来……” 她的声音颤抖着,深切的无力感像这场大雪一般铺天盖地压过来,让她仿佛被一只大手紧攥到了极致。 他的脸上渐渐也覆上了雪,长睫上挂了白。 梁曜庭的眼中带着一丝眷恋,更多的却是解脱:“元旦快到了……” 他漆黑的眼珠转了转,精准地看向周南挽的方向。 周南挽瞬间感觉被什么狠狠击中了一般,浑身战栗起来。 “南挽……” 这声细弱的呼唤转瞬被风雪席卷。 连同他年轻的生命,和周南挽还没来得及出声回应的灵魂,一同在这大雪中消散了…… ======第26章====== 21世纪,江州市中心医院。 VIP加护病房里,已经躺了大半年的植物人指头颤了颤。 正在给她擦身按摩的护工注意到了变化,顿时不敢再动,屏住呼吸仔细看去—— 这回那细瘦的手指动得更明显。 护工震惊地抬头看向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连毛巾都来不及放下,连忙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医生!2301的病人手指动了!” 医生迅速赶到病房,开始给病人做检查。 护工退到一旁,想了想,又拨了个电话:“周先生!周小姐刚刚手指动了,她好像快要醒了!” 周南挽自病床上醒来时,入眼就是一片高科技感的白和许多精密仪器。 她呆愣愣地看着病床边的检测仪,又转过头,看向对面墙上巨大的液晶屏电视。 过了许久,她的瞳孔渐渐紧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