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喧哗!” 话被打断,季明殊转身,只见周崇言逆着光走来,浑身的威严带着让人望而却步的杀伐之气。 将士们急切禀告—— “大将军,这老妇人是季明殊的母亲,当众揭发季明殊在山海关一役通敌叛国,出卖军情!” “将军,我们有三千兄弟命丧山海关,请您处置叛贼,为死去的冤魂报仇!” “不,不是的——” 季明殊慌张冲到周崇言面前:“我阿娘有癔症,她说的都是胡话,我从来没有出卖周家军!” 可还不等她看清周崇言的神色,却忽得被人冲背后一推! “周将军!别听她狡辩!我没有疯,只是不忍你们被欺骗,才来大义灭亲!” 季母一脸愤慨,狠狠盯着季明殊,语速极快:“季明殊早就觊觎你,可她身份卑贱,给你提鞋都不配,所以才挑起事端,想着用救命之恩接近您!” “这么个恶毒的贱人,你一定要杀了她以平民愤!” 每一句,都是捅向季明殊的致命刀! 她踉跄着,拼命摇头。 “阿娘,你为什么要害我……不是的,我没有做过!” 可周围的将士却她避如蛇蝎,而周崇言的怀疑眼神更像一把利箭插进她的心脏,疼的她喉咙干哑。 她正是因为在山海关战役中救了周崇言一命,才得以嫁给他。 “崇言,你信我……” 她哀求着,试图拉扯男人的衣袍,可周崇言却侧身挥开! “啪!” 手腕骤红,接着就听他根本不留情,冷睨下令:“军营重地,不是尔等胡搅蛮缠的地方。” “来人!把这对母女都关入大牢,严加看管!待我查明真相,便秉公办理,给惨死的三千英魂一个交代!” …… 不久,腥臭潮湿的军牢。 “进去!” 季明殊被狼狈的推进牢房,一同被推进来,还有一脸恨意盯着她的季母。 知道阿娘厌恶她,这些年她哪怕再思念,也只敢像个贼一样,躲在家门外,远远看上阿娘一眼。 就连发了军饷,她也只敢挑阿娘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把钱送回家。 毁了她,阿娘孤身一人,又有癔症,可怎么生活? 季明殊握紧拳,压着鼻翼酸涩轻声问:“阿娘……为什么要污蔑我?” “别叫我娘!” 季母忽得尖叫,面色扭曲地捂住耳朵:“你这个孽种!就因为你,我的一生都被你毁了!我恨你!” “为什么要污蔑你?因为只有你死了,才能还我清白。”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阿娘,你冷静一点——” 季明殊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骂了,每一次她告诉自己,阿娘只是病了,不是真的想要她去死。 她上前靠近,试图劝慰季母的情绪,谁知—— 季母忽得抡起一旁的木棍,凶狠的朝季明殊头上砸去! “去死吧!” “嘭!” 季明殊毫无准备,硬生生受了这一棍! 头上几乎瞬间留下温热的血,她疼的一踉跄,却撞上一个怀抱。 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传来,她转身,就迎上周崇言深邃,看不清情绪的双眼。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到了牢房的外围。 牢外,寒风依旧呼啸。 可空气却清新,她有些不敢相信,周崇言竟然放她出来了。 忽然,前方周崇言停下脚步,朝她递来一块帕子,语气依旧低沉:“把脸上的血迹擦掉。” 季明殊看着帕子,怔愣片刻。 这大概是多年来,他对自己为数不多的关心。 她缓缓接过帕子,黑眸执拗的盯着他,无法压抑心头的期待:“你相信我了吗?” 周崇言却淡漠撤回手:“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应当知道我是赏罚分明,公事公办的人。” 说完,他转身离开。 男人的背影,一如既往地冷情。 季明殊握着帕子,缓缓收到心口拥抱着,就当……被他抱了一次。 “呼呼——哐当!” 寒风吹得牢房的门叮当作响,季明殊回过神,忙收紧帕子冲牢房奔去,她不放心神志不清的母亲一个人呆着。 可走到牢房门口时,却看到母亲被沐梨扶着上了一辆马车。 沐梨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到沐梨三年前毁了自己的婚礼,一股不安顿涌心头。 季明殊忙奔上前,冷声质问:“沐梨,你接近我阿娘是何居心!” 沐梨回头,像是早就等着她的模样,啧啧感叹:“瞧你这狼狈样子,被亲生母亲厌恶的滋味不太好受吧?” 季明殊心头一紧,接着又听对方警告—— “你要是不想有下一次,就乖乖辞官,离崇言远远的,否则,我可不保证你母亲还会不会再一次‘大义灭亲’。” 第6章 电光火石间,季明殊想通了一切。 “原来是你背后怂恿我阿娘——” 沐梨却嗤笑一声,半点不怕:“你知道又如何?” “我跟崇言有了孩子,他只会帮我,周府也认我,就连你阿娘也站在我这一边,这全天下,可没有一个人在意你。” 说完,她大摇大摆上了马车离开。 风呼啸吹,季明殊没有追上去。 尽管沐梨的话很难听,很扎心,但她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没有人在意她。 浑浑噩噩的回到营帐,却意外见到周崇言在等她。 “夫……将军?” 周崇言难得多看了她几秒,才蹙眉发话:“怎么没去看军医?” 死寂的心忽得一亮! 季明殊后知后觉擦了擦染血的半张脸:“我……” 话刚开口却被打断:“收拾一下你的样子,之后随我去周府,府上还有些你的东西,既然已经和离,就没必要留在那。” 扑通一下,期待的心忽得坠地。 季明殊垂眸,嚅喏应下:“……好。” 她就不该没有自知之明,还对他心存幻想…… 一个时辰后。 两人走进周府。 成婚三年,季明殊踏足此处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她已经有些陌生,下意识要跟在周崇言身后,却见男人忽得停步转身,语气冷硬:“不用跟着我。” “我去拜见祖母,你去偏院拿上东西,随后自行离去就是。” 季明殊一哽,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被丫鬟带到了偏院。 推开门,清冷的风涌进,卷起了一室的灰尘。 她其实没有什么要拿的。 只有一席已经褪色的红色婚服,和一块在新ɖʀ婚夜,被周崇言砸碎的鸳鸯玉佩。 【你我本无情,婚约不作数】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 这三年,她都来不及抱他一下,就被休弃…… 另一边。 荣安堂。 周老太君坐在上首,提点周崇言:“你也是时候与梨儿去官府登记结亲契约了,她终究是孩子的生母,地位不能尴尬。” 周崇言冷脸放下热茶,站起身。 “我答应您给孩子一个家,给沐梨一个表面的身份,可我给她好脸色,不代表我同意真正娶她。”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当初是梨儿趁你醉酒怀上了孩子,但她已经委屈了三年,难道还不够?” “你不愿意娶梨儿,莫非还念着那个低贱不堪,整日在军营和男人混在一起的奸生子吗?” “祖母!我的事和季明殊无关!” 男人忽得打断,向来孝敬的他罕见黑下脸:“军中还有事,孙儿先行告退。” 言罢,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气得周老太君砸了最好的一套茶盏。 而周崇言离开荣安堂,牵马时,看到季明殊的赤兔马还在,忽得神色不明朝偏院看去。 小厮见状,禀明:“将军,夫人还没出来,可要去催一催?” “不必。” 他又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上马离开。 …… 等季明殊离府时,却被周老太君拦住。 老人穿着诰命服,杵着龙头拐杖,一身威严压的季明殊满身不安。 “祖母。” 她小心翼翼行礼,不料—— “咚!” 对方一蹬拐杖,怒道:“别叫我祖母!” “我言儿龙章凤姿,就算娶公主也不在话下,当初若不是他那拎不清的祖父临终前逼着他娶你,就凭你,如何能高攀得上周家?” 季明殊心头一刺,有些无措。 绞紧了双手,垂眸压下心底的苦涩:“我是配不上周崇言,可……” “既然知道配不上,为什么还不辞官离开?”周老太君又一顿抢白,“明知言儿一家三口在一起,你还想留下来碍谁的眼?” “我知道你在意你那个疯癫的娘,不想她出事,最好滚出冀州,离言儿远远的!” 话落,季明殊就慌得抬头:“我娘是无辜的!您不能动她……” “你娘无辜,那我周家的后代就不无辜?” “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废物,却妄想霸着将军夫人的位置不放,耽搁言儿开枝散叶,也要看老身同意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