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正等在薄府马车前,瞧见盛溪走出来,忙迎上前:“夫人……” 瞧见她手中托盘时,愣了下。 盛溪没说话,只是自顾上了马车。 小昭见状也不敢多问,只叫马夫往薄府回。 半个时辰后。 盛溪终于回到了院落,屏退了小昭,她刚推门进卧房。 就看到躺在软榻上,闭目休憩的男人。 傅宇兴,他……怎么会在这儿?! 盛溪有些茫然,但脚步还是不可抑制的走上前。 窗沿上立着的红烛随着跑进来的风微微摇晃着。 映照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越发显得他俊朗。 窗外似乎还有雪花在飘,大片大片,像极了柳絮。 窗内暖意盈盈。 盛溪抿了抿唇,轻声唤:“阿行,醒醒,别在这儿睡,会着凉。” “阿行……” 她伸出手轻轻去推他。 下一秒,手腕却被傅宇兴一把抓住。 与此同时,男人温柔的声音响彻耳际:“芷吟,别闹!” 第八章 “轰!” 明明是冬日,盛溪却感觉如夏日雷鸣! 她大脑一片空白,怔怔看着软榻上的男人,久久不能回神。 刚刚,傅宇兴的语气那般亲昵,像极了宠溺! 可他唤的人,却是叶芷吟! “傅宇兴,你睁开眼看清楚,我是谁!” 盛溪声音有些尖锐,傅宇兴紧闭的眼也慢慢睁开。 瞧见盛溪,他皱了下眉:“你喊什么?” 盛溪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她的夫君,在睡梦中,唤着其他女子的名字! 他究竟将自己置于何地?! 盛溪只觉得眼眶一阵阵发烫,喉咙里也哽着些嘶哑:“傅宇兴,你就这般喜欢叶芷吟吗?” 傅宇兴眸色深邃:“与你无关。”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撕扯啃咬着心,盛溪疼得脸色煞白!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片刻后,傅宇兴坐起身,按了按眉心:“听说你今日不仅回了苏府,还进了宫去觐见贵妃娘娘?你同她说了什么?” “你希望我说什么?”盛溪声音沙哑。 傅宇兴久久看着她,最终开口:“此事我自有考量,你别做多余的事。” 说完,他就要转身就走。 掩在衣袖里的手还在死死的攥着那把贵妃赐下的匕首。 盛溪不知怎么想的,拉住了傅宇兴的衣袖:“你有什么考量?” 傅宇兴回头看来,没有说话。 就听盛溪又问:“与我和离,娶叶芷吟,这就是你的考量,对吗?” 傅宇兴将手抽回:“你不必知道。” 扔下这话,他大步离去,再没给盛溪开口的机会。 门外,连日的大雪久违的停下了。 却又要比下雪时,还冻人。 热泪滚烫,氤氲在眼眶,许久未落。 盛溪迈着僵硬的脚步,缓缓走到妆台前,拿出那纸傅宇兴早给了自己的放妻书。 她手指用力捏着,直到布满褶皱,几欲碎裂—— 盛溪才将将松开了力气,转身,出门,没入了浓稠黑夜…… 古鸣寺。 大殿佛堂依旧是永刹的安详。 香烛冉冉,木鱼声咚响,还有那鎏金佛像的满目慈悲。 一切都和三年前成婚前,盛溪前来求愿时一般无二。 却也不一样。 那时,她满心期盼,盼着能与傅宇兴日久生情,恩爱白首。 而现在,她只剩满心愁苦与迷茫。 这时,一个小沙弥从殿后走来,瞧着跪在蒲团上的盛溪愣了下。 随后上前:“施主,本寺要闭门谢客了,您早些回吧,山路崎岖,再晚些该不好走了。” 闻言,盛溪眼睫颤了颤。 她没有看小沙弥,只是望着佛像问:“回家?我……有家吗?” 生母认错了人,养母心怀杀意,夫君不爱休弃…… 世间偌大,盛溪无处可去。 她咽下苦涩,回头看不知如何回答的小沙弥,最终慢慢站起了身。 “你只当我胡言罢了,叨扰。” 话落,盛溪转身朝大殿外走去。 马车一路朝薄府而回,她全薄无话。 却不想到了薄府门前,刚下马车,就看到从中走出来的叶芷吟。 四目相对,她头戴金钗,面容含笑:“刚刚阿行同我说已给了你放妻书,你打算何时离开,成全我们?” 第九章 傅宇兴。 盛溪心里轻嚅着这个名字,从前只觉得甜,现在却像鱼刺,哽在喉咙,上下不得。 可迎着叶芷吟得意的目光,她还是强迫自己开口问: “你就这么急吗?” “不急。”叶芷吟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但是怕你急。” “什么?”盛溪有些不解。 叶芷吟却没解释,只是说:“我知你不想同阿行和离,但他已注定是我的夫君。若你执意不改,便只能选择母妃赐你的那把匕首。” “盛溪,要不我们来下个注吧,你说在与我的婚事和你的命之间,阿行会选择哪个?” 盛溪面色苍白。 她心知肚明,傅宇兴的答案只会有一个——叶芷吟。 叶芷吟见盛溪说不出话,脸上笑意渐深,语气得意:“看啊,曾经你拥有的,现在我也将拥有了,盛溪,我从不比你差。” 说完,她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盛溪一个人站在原地,明明前面就是薄府的石阶,她却怎么都迈不动一步。 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响起。 傅宇兴从门内走出来,瞧见盛溪,他脚步一顿:“你又去了哪儿?” 盛溪凝望着他身上的飞鱼服,这个男人,同最初遇见时别无二致。 自始至终,他的眼中都不曾有过自己! 她喉咙发哽,血腥气蔓延,又被生生咽下。 “你要去哪儿?” 闻言,傅宇兴愣了下。 过往,盛溪从不会多嘴问他的去向,如今却…… 出神只是一瞬,傅宇兴便直接回:“公事。” 只是不知为何,盛溪总觉得他神情间似有些许异样。 没等细思,就见傅宇兴迈步要走。 “傅宇兴!” 盛溪张口叫住他,随后从怀中将那纸放妻书拿了出来:“我,不愿和离。” 刚刚叶芷吟那个赌,她并不想下注。 但看到傅宇兴的这一刻,盛溪改变主意了。 她终归是不信,三年夫妻,自己的命顶不过一场圣旨赐婚。 盛溪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有错。 但作为一个女子,她爱了三年,等了三年,盼了三年,自己总该有身份,赌一个结局! 而傅宇兴看着那张明显被人紧攥过的纸,竟也伸手拿了过来。 一张信纸,一头一尾,两只各握的手。 盛溪手指紧了紧,最后松开:“你……” 傅宇兴只说:“和离一事等我忙完,再同你说。” 话落,上马离去。 深夜的凉州城,家家闭户。 只剩马蹄声在长街上奔腾。 院落内。 盛溪坐在烛下,一针一针绣着那幅《百寿图》,眼看着就剩最后一笔就要完成了。 不知怎的,她神思一晃,针便扎进了指腹。 一瞬刺痛。 盛溪下意识的松开手,看着指腹上那抹鲜红的血珠,久久没有动作。 一旁,小昭见状,忙拿了药来,给她涂上。 “夫人,贵妃娘娘的寿辰还有段时日,您何必非要熬夜绣制呢?” 盛溪收回手,捡回针:“有些事还是早早做完了好。” 就像她不知赌局结果如何,她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又能都赶上贵妃的寿辰。 既然此,倒不如早些绣好。 届时便是自己不在了,也算是尽过为人子女的孝道,也好过到了底下后悔,遗憾。 只是这些,盛溪不能同小昭说。 她们八年主仆,自己这条命,小昭或许比她还要在乎! “小昭……” 盛溪刚开口要说些什么,只见原本漆黑的屋外突然一片大亮,然后铁甲之声呼啸而过。 她转头看着,瞧着那光去的方向,心中不安莫名加剧。 “小昭,你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是。” 小昭领命退去。 盛溪试图绣制《百寿图》,让自己能安下心。 但却毫无用处。 突然,门推开,小昭回来了。 她语气急切,满眼慌张:“不好了,夫人,他们说苏大人叛国通敌,要满门抄斩!” 第十章 盛溪只觉得脑海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父向来两袖清风,忠心为国,断不可能叛国! “去找傅宇兴,派人将他找回来,就是我有事找他!” 盛溪知道自己是女子,无诏不得入宫,但傅宇兴不一样,他是陛下信赖的锦衣卫统领,若有他去,苏家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小昭却没有动,唯有眼里写满了怜悯:“夫人,刚刚那铁甲声,是锦衣卫!” 盛溪顿了下,意识到了什么。 就听小昭的声音缓缓响起:“领头的人……就是傅宇兴!” 盛溪只觉得一股寒凉之意直直穿透了百骸。 领头的人是傅宇兴! 为什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盛溪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憋闷,喉间一阵气血翻涌,随着咳嗽,涌出一股腥甜! “夫人!”小昭看得心慌,忙伸手将人扶住,“您怎么样?” 盛溪紧紧抓着她手臂,刚刚傅宇兴离去时的异样也在此刻都有了解释。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真的收回那封和离书。 原来不是因为不想与自己和离,而是一时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