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穆屹洲压下心底的异样,移开视线,换了个话题:“以后打算干什么?” 戚朝夕却是不答反问:“我想做什么,小叔就还会像从前那样帮助我吗?或者,像帮助谢隐那样?” 提及谢隐,穆屹洲的眸色黯了黯:“我会帮谢隐,也是因为你。” 戚朝夕笑起来,眼底却晦暗:“那我还真是得感谢小叔,从前帮我,现在帮我的未婚夫,要是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小叔是慈善家。” 穆屹洲没说话。 沉默片刻,戚朝夕也没有继续琢磨他的心思,抬步转身:“小叔,回去吧。” 看着她踩着高跟鞋离开的背影,穆屹洲却不自觉地攥紧了手。 明明已经听了近二十年的小叔,偏偏刚才那一声,狠狠刺痛他。 戚朝夕好像真的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的庇护。 但这并不是穆屹洲想要的。 他曾经是真的很想保护好戚朝夕,至少要在那个混乱复杂的娱乐圈为她辟出一片可以保留她天真烂漫笑容的净地。 但最后,伤害她最深的人,也是他。 家宴结束,一群人走出餐厅。 周老爷子对戚朝夕说:“拾月,你和铭修坐一个车吧。” 穆屹洲已经打开车门,却听她说:“不用了周爷爷,我未婚夫要来接我。”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谢隐的声音:“拾月!” 谢隐走过来,对周老爷子微微颔首:“周爷爷好,我是拾月的未婚夫谢隐,我来接她回家。” 周老爷子笑着点头:“行啊,这么把拾月放在心上,看来你是真的喜欢拾月。” 谢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是,我是真的喜欢她。” 说着,他看了眼戚朝夕,嘴角露出笑容。 穆屹洲却只觉得那笑容刺眼。 戚朝夕和众人告别,坐上了谢隐的车。 而直到车子绝尘而去,她都没再看穆屹洲一眼。 独剩下站在原地的穆屹洲缓缓地放下了刚要抬起的手,嗓间中的那句“再见”也随着滚滚尘灰沉寂下去。 这丫头……真是恨透了他吧。 穆屹洲呼出长长的一口气,缓缓抬眸看向漆黑的夜空。 城市里的天太黑了,黑得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第十六章初升太阳 穆屹洲在娱乐圈的前几年算是如履薄冰,行事小心,不敢有一点污点,基本是滴酒不沾。 后来打拼出来点地位,对酒精这东西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 可今天,他喝了不少,尤其是从卫生间回来之后。 而穆屹洲宿醉之后一定会头痛。 醒来时是凌晨三点,再准确一些,是凌晨三点二十七。 胃里传来一阵阵难忍的剧痛,翻腾倒海的,里面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大战。 穆屹洲几乎是从沙发上滚下来的,他踉踉跄跄地站起,直奔向卫生间,扶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有严重的胃病,和喝酒没关系,是从前拍戏时饮食不规律留下的毛病。 穆屹洲经常忘记吃饭,被戚朝夕知道,她便日日都要给他送饭,盯着他吃饭才肯放他离开。 三年前那场庆功会他喝了酒,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头疼欲裂。 第二天早上,戚朝夕帮他买了胃药,煮好了醒酒汤。 和他记忆中的解酒汤不一样,她熬的汤有股清甜的味道。 偷摸去看她熬汤的砂锅,才知道里面多放了几片苹果。 若是平常,穆屹洲只当她是单纯地关心自己。 可偏偏前一晚戚朝夕偷亲了他。 穆屹洲心中复杂不明,当下只有慌乱和错愕。 且不说这段感情是什么样的,光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身份,戚朝夕就不该对他产生这样的感情。 而他身为她的小叔,是她的长辈,唯一能做的就是及时阻止。 所以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他便选择了逃避。 吐完了,穆屹洲倚着浴缸席地而坐,双眼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十分怖人。 坐了一会儿,他重新站起身,缓慢地挪进了卧室,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胃药,没力气倒水,就干咽下去。 发涩的药片刮过喉咙,像是刀片,不然怎么一阵腥甜? 穆屹洲躺在冰冷的床上,被褥上被寒风吹得冰冷蚀骨,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 他睁着眼,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许久,他低喃道:“也好……” 戚朝夕和别人在一起、结婚生子,也好。 除了他,谁都能给她一段光明正大的恋爱。 没有见过深渊的人不知道生活在阳光下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所幸他知道,也就不必她去涉险。 穆屹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尾音蜿蜒,也诉不尽内心悲凉与创痛。 这些年他一直逃避的问题,其实早在他犹豫过一瞬的那一刻,就有了答案。 只是他没有直面,更不敢直面。 如今,也不用再纠结。 家宴之后,穆屹洲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戚朝夕。 倒是和谢隐常常见面。 合同已经签好,如今只等着敲定剧本,谢隐便可以进组。 在讨论剧本的一次,穆屹洲佯作顺口提起:“拾月最近怎么样?” 提起戚朝夕,谢隐便露出笑容:“拾月最近准备到剧院去做舞蹈演员,我也是才知道,原来最开始她的梦想就是跳舞。” 然而闻言,穆屹洲却是狠狠一愣。 戚朝夕最初的梦想是跳舞,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后来就变成了要做一个演员。 那时的穆屹洲还问过她,为什么突然就想做演员,她却支支吾吾地没有回答。 现在想来,戚朝夕会改变自己的梦想,是为了他。 静默须臾,穆屹洲掩去眼底情绪:“这样也好,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就来找我。” 没有他,戚朝夕也算是终于回到自己本该有的人生轨迹上了吧。 谢隐连连答应。 看着谢隐眼中的光,穆屹洲在心里想,这才是应该和戚朝夕在一起的人。 年龄相当,朝气蓬勃,像是初升的太阳。 而他,并没有这些东西。 第十七章记清楚点 一晃又是一周。 穆屹洲新作品的剧本敲定,他便请几个副导演和演员们在茗香楼吃饭。 回家换衣服的时候,打开衣柜,穆屹洲蓦地看见其中一套深蓝色西服。 那是三年前庆功会时戚朝夕送给他的,他就在庆功会上了穿了那一次,后来便被他放了起来,再没穿过。 一看见这套西服,穆屹洲就会想起那晚的那个吻。 手顿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拿起了旁边的一套黑色西服。 到了茗香居,其他人都到场了,但是谢隐没来。 穆屹洲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谢隐哪去了?” 主演的女演员说:“谢隐说今晚有事,不能来了,之后会跟您赔礼。” 穆屹洲眼底划过一抹疑惑,面上倒是波澜不惊:“赔礼也不必,今天请大家吃饭,还是想请大家之后为这部戏能够尽心尽力。你们也知道,我要求比较高,提前跟你们说好。” 副导演笑起来:“这娱乐圈谁不知道周导一出手那必是精品啊,能和您合作都是我们的荣幸。对了,周导的处女作好像十天就破亿了吧,这放在娱乐圈都是少见的。” 另一个演员附和:“周导的处女作我可是看了好几遍,别的不说,戚朝夕演的是真不错,还有姜凝前辈,她退出娱乐圈这么多年,演技倒是没退步多少啊。” 穆屹洲只是听听,笑而不语。 听着别人夸赞戚朝夕,他心底涌上点骄傲。 有点像小时候开家长会,班主任在讲台上重点表扬自己家孩子的场面。 但穆屹洲的心境也不完全是作为一个家长,还有些别的心思。 饭吃到一半,副导演出门去上卫生间。 刚回来就听他说:“你们猜我碰见谁了?” 演员们捧场:“谁啊?” 副导演笑了笑:“百戏门剧院的负责人,听说他正和谁吃饭,好像是个女的。” 穆屹洲倏地就想起来前段时间听谢隐说戚朝夕准备要去剧院做舞蹈演员,该不会这么巧吧? 又喝了一盏茶,到底是放心不下。 他起身对众人说:“我出去一下,你们慢用。” 寻着走廊一路走过去,包厢里时不时传出的声音穆屹洲一个都没放过。 终于在走廊尽头听见熟悉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