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口又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沈景恒又来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静静站在她的面前:“阿宁……” 温穆宁连眼都没抬。 眼前这个人只是高高在上,攻于心计的皇太子。 早就不是她的沈景恒了。 那个曾经在她记忆里闪闪发光的少年,早就死了。 可沈景恒却不在乎她的冷淡。 进了牢门后,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我替你上药……” 温穆宁却不领情,抬手打翻他手里的药瓶:“何必假惺惺?” 白色的药粉撒了满地,沈景恒眼里的痛色几乎要让温穆宁以为,他是真的心疼她了。 可要是真的心疼她,又怎么会连她一句辩解都不肯听!? 沈景恒神色复杂起身:“阿宁,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罢,他亲自扶起了温穆宁,带着她朝地牢外走去。 温穆宁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仍由他摆弄。 半刻钟后,低调的马车停在温家的墓园。 温穆宁的爹娘兄长,乃至温家的诸位英烈,尽数埋葬在这里。 她下车,就看见本该整洁,受人敬仰的地方。 如今,却已经被砸打一通,满是狼藉,甚至连墓碑上都被人泼了鸡血。 上面写着大大的叛国贼。 温穆宁心如刀绞,跪在墓碑旁,胡乱用手去擦拭着。 “爹……兄长……” “对不起,都是阿宁的错,要不是阿宁信错了人。” 如果她早些觉察杨启和楚怡的狼子野心…… 如果她当年像梦里警示的那样,把自己当成话本子中的配角,离沈景恒远远的,不再和他纠缠…… 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沉痛间,沈景恒冷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宁,我已经在此处安排了侍卫,没有人能够随意进出打砸了。” 温穆宁扯了扯唇角:“天启一年,蛮夷犯境,陛下御驾亲征,我爹用身体替陛下挡箭。” “天启四年,我大哥为抗蛮夷,死守幽州,尸骨无存。” “天启五年,我二哥为平定北境匪患,血洒北境。” “天启七年,我爹爹,三哥,四哥,为救被蛮夷绑走的百姓,全部战死……” 她说着,脸上湿润一颗颗砸进雪里。 热泪甚至融化冰雪。 “我继承父兄遗志,历经大小战役共五十四次,身上大小伤痕数不胜数,不曾想没死在战场上,却被自己人污蔑陷害到有口难言……” 周围侍卫听着,都不自觉低下头红了眼眶。 沈景恒眼眸微闪:“阿宁,尽管温家满门忠烈,但你通敌叛国一事已经盖棺定论。” “所以,你认罪吧。” 沈景恒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盒,递给温穆宁:“只要你肯认罪,我就能保住你。两天后只要吃了这枚假死药蒙混过去,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温穆宁盯着那颗油黑的药丸,只问:“你相信过我吗?” 沈景恒一顿,语气郑重:“信。” 温穆宁的心却凉了,只剩下一片荒芜。 “既然你相信我,又为什么还要让我假死呢?” 沈景恒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清冽的声音中痛苦难忍:“宁宁,纵使我已经tຊ是太子,也无法违抗民意偏帮你。” 温穆宁却没有去接那颗药丸。 相伴十余载,她太了解沈景恒。 每次他撒谎,手都会轻轻地颤抖。 他从未相信过她。 温穆宁已经用力推开了他:“你我往日情谊,早在你断我经脉那日便消失殆尽。” “此后我的生死,便不由太子殿下费心了。” 沈景恒神色一变,眸中情绪翻涌:“温穆宁,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 话音刚落,温穆宁还没回答。 一个侍卫就匆匆冲进来:“报!报太子殿下,蛮夷将领,前来求娶叛国贼温穆宁!” 第8章 温穆宁通敌叛国罪被审判的最后一天! 京城天牢。 侍卫的话像一道雷,骤然在温穆宁耳边炸响。 她还没来得及问出一句:“什么求娶?谁来求娶?” 就听见沈景恒冷如冰雪的质问:“温穆宁,你值得孤相信吗?” 接着,温穆宁便被重新带回了地牢。 一整夜,温穆宁都在不断思考着侍卫的话。 蛮夷和她不死不休多年,如今怎么会突然前来求娶她? 这样做岂不是坐实了她和蛮夷交情匪浅! 这些天的事情缠成一团乱麻,她理不清头绪。 不知过了多久,沈景恒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这次,他漠然的如北境冰山,手一挥,便任由侍卫将她从地牢里架出去。 “你要带我去哪?” 温穆宁干裂的渗出鲜血,声音十分沙哑虚弱。 像是一口气强撑着。 沈景恒却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一旁侍卫冷笑:“带你去哪?自然是去见你的姘头!” “谁人不知,你温穆宁勾结蛮夷,他们此刻重金向陛下求娶你,必然是急着保住你的性命!” 温穆宁心尖一刺,满是鲜血的指节嵌入掌心。 “胡言乱语!谁人不知我父我兄皆死于蛮夷之手,我怎么……” “住口,你不配再提起你的父兄!” 沈景恒的话像一柄刀,狠狠插入了温穆宁的心脏。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沈景恒却给了侍卫一个眼神。 侍卫当即用布塞住了她的嘴:“有什么话,你上了大殿,和你姘头说去吧!” 宫宴大殿内,一片欢声笑语。 温穆宁一进大殿,就被丢在地上。 身体上的伤口,又被大理石撞的裂开。 她闷哼一声,痛意震得思绪还没回神。 便见蛮夷王子笑嘻嘻朝着龙椅举起酒杯:“本王子向中原的王讨一个恩典,我蛮夷一族,要迎娶温穆宁做唯一的王子妃!” 霎时,一片死寂。 宴厅上众人恶狠狠的目光像是刀,恨不得把温穆宁当场处死。 耻辱恨意缠上温穆宁的心。 她就是在蛮夷王子的帐篷里被沈景恒捉奸在床! 他杀她父兄,多少温家军死在他的刀下。 而如今,他却来求娶她! 温穆宁双眸猩红,恨不得生啖其肉。 她不断用头撞着地面,直到额尖一片青紫。 龙椅上的人才下令,拿出她嘴里的布。 能说话的那一刻,温穆宁嘶声大吼:“葛布,你我血海深仇,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为妃!” 但蛮夷王子葛布却弯起唇笑:“两国过去是敌人,我们也确实是有血海深仇。” “但数月前,你与我已经定情,否则你如今深陷囹圄,我又怎么会用三座城池来换你做我的王子妃?” 霎时,宴会上一片惊呼。 往常恨不得温穆宁死的那些人,此刻纷纷出言进谏。 “陛下,臣以为,可换!” “陛下,臣附议。” 温穆宁只觉得气血上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他说谎,我从未与葛布有过交集!从头到尾都是楚怡和杨启污蔑我。” 字字泣血,却无人相信。 温穆宁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我有证据!” 瞬间,吵闹的宴厅骤静。 温穆宁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用力在殿中磕了一个响头。 “若证据为假,微臣温穆宁便认下这叛国之罪,接受陛下百姓审判!” 第9章 温穆宁通敌叛国罪被审判的当天! 京城天牢。 昨日,温穆宁亲口在大殿上喊出了那句有证剧时。 所有人都怔住了。 有人惊讶,有人好奇,有人却是惊恐和心虚。 陛下当即下令,要彻查此事! 于是,温穆宁只能赌一把将自己所知所晓,尽数告知了大理寺卿。 此刻,温穆宁坐在牢中,闭目养神静静等待。 当数到一千九百八十七个数,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 “寅时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随之而来的,还有轻微的脚步声。 温穆宁的武功虽然被废,但耳力还在。 她猛然睁开眼,对上牢狱外楚怡的视线。 温穆宁提起的一颗心,放下不少:“你终于来了。” 其实她并没有证据,只是想借机钓出楚怡和杨启。 只要他们出现暗杀她,就证明他们确实有鬼。 楚怡一身宫装,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凤凰发簪:“听说你有我污蔑你的证据,本宫自然要来看看。” 温穆宁静静看着她,等待她出手。 不想楚怡却轻笑一声:“不会是在等本宫杀你,或者是在等大理寺卿的人来抓本宫。” 温穆宁瞳孔一缩,指尖紧紧攥住囚服。 楚怡眼里满是得意,红唇轻启:“看你如今这幅模样,我便让你做个明白鬼吧。” “当你把你的计划告诉大理寺卿时,太子殿下便告诉了本宫。” 一句话,如巨斧般狠狠劈开温穆宁的心。 切肤吸髓的痛密密麻麻爬上来。 往日沈景恒做下的各种承诺,轮番在她脑子里闪过。 “阿宁放心,等我做了太子,你会是我唯一的太子妃。” “阿宁,我永远信你。” “阿宁,就算舍弃太子之位,我也会护你周全。” 原来不过,都只是随口一说拿来骗她的谎言。 看着温穆宁痛苦挣扎煎熬。 楚怡露出一个终于满意的笑:“我来,只是让你知道你是怎么输的,顺便看看你的狼狈。” 说完,她转身离开。 温穆宁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渐渐寂灭下去,再无一丝光亮。 天色大亮时,侍卫将温穆宁从地牢里拖了出去。 她胸前被挂上“叛国贼子”的牌匾,像是牲口般被塞在一个铁笼子里。 上街时。 京城最热闹的梧塘街,被围得水泄不通。 温穆宁一出现,人群便骚动起来。 |